她是不是要和我离婚(70)
“你打电话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要晚一点呢,”年轻人怜悯点到为止,略有些惋惜的感慨着,“不过没关系,愿意打电话的意思,是说姐姐想好了?”
“我只是需要资料。”晏秋收回盯着角落里的视线,看着从天花板上慢慢爬下来,偷偷摸摸想要缠上她手腕的触手,心态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平和:“小朋友,你又何必做到这一步呢?就算没有你说的那一茬,我现在做的事情确实是在给财团添麻烦,但说到底,不也是你那边的坐等渔翁之利吗?”
“姐姐现在某种意义上可是在给你白打工呢,小子。”晏秋语气轻柔的提醒着,“能拿的好处也不少了,差不多得了,你说呢?”
“可我是个商人,姐姐。”南恪轻声细语地回答说,“商人都是得寸进尺,不惜竭泽而渔;就像内部里一派可以坦然无视人类的未来,只看眼前的利益一样,我既然和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能会有结局,为什么不调换底线,先拿到我能拿到手的?”
触手慢慢缠上了女人纤细白皙的手腕,大概是因为污染本身率先作用于人类的精神本身,在祂慢吞吞凑过来的时候,晏秋仿佛听见了某种委屈压抑的哭音。
晏秋:“……”
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电话上,因为分神,语气听着有些飘忽:“比如?”
南恪没太在意,只当做女性特有的拘谨矜持,很好脾气、又有些嗔怪的提醒着:“姐姐,这种话不好在电话里说吧?我倒是不介意这么直接聊天,不过你丈夫呢?受得了你电话里就提这个吗?”
非常不合时宜的,她的思维又短暂空白了一会。
南恪在电话对面说什么甜蜜蜜的威胁,听见了,但基本没记住。
因为缠在她手腕的触手正在被某种情绪牵扯着一起抽动痉挛,像是人哭到打嗝时抽动的肩膀,原本晏秋还能隐约感觉到粘液贴在腕上的诡异触感,可随着祂溢出的不知名液体越来越多,这缠上来的一小团甚至都要被自己冲下去了。
……唉。
晏秋现在连最后甩甩胳膊把祂弄下去的冲动都没了,她怎么不知道这玩意竟然这么脆弱?不过也没办法,这东西和本体的意识似乎并不总是完整同步,总归她现在出门,能看见的林暮川一定还是神色如常的。
但那又如何呢?这触手缠着自己哭得粘液都稀释了,人形再怎么端庄稳重,不妨碍他本体是个妒怨四溢堪比横死男鬼的极致怨夫。
“……约个地方吧。”晏秋略有些头疼的说,竭力不再去理会这些哭唧唧的触手:“有些事情,我们应该扯开了聊聊。”
无论如何,要先想个法子快刀斩乱麻解决南恪那边的问题,要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她实在是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被这些小东西缠到连家门都出不去。
电话对面的年轻男人停顿了几秒,随即很畅快的给出了回复:“好。”他给了一个地址,语气也是毫不掩饰的愉快。
“你可以现在来,也可以过一会再来,甚至是一星期,一个月……别担心姐姐,想要犹豫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都在的。”
南恪微笑着,像是位足够体贴的情人,提前给出了过量的耐心。
“我可以等,多久都能等。”
……但是在那之前,她想要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拿到手。
晏秋没什么松了口气的感动心理,很平静地在心里补充了财团少爷隐藏的言外之意。
所以,她不但要去,还要尽快去,最好一分一秒都不要迟疑。
为了给祂解决现实里的问题,为了监察官所谓的义务和人类身份带给她的那么一点本能道德心,晏秋已经不知不觉间和财团牵扯的太深,现在的情况要单纯只是她自己,那么她自然可以随时随地抽身离去,不去理会南恪的“邀请”。
可问题就在于,她有家庭,有工作,她要想保住她现在所能拥有的一切并继续作为人类的生活日常,她就必须要接受上位者制定的规则。
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南恪也好,其他人也好,所有人都好……但凡对晏秋有所求的,某种意义上,他们都在期待她的痛苦。
如此才会绝望,如此才会有想要逃离的冲动,如此,他们才会有伸手的机会。
……可我为什么要痛苦?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一定要按着他们给出的选择才能接着往下走?
思来想去,她都想不到一个导致自己进入眼下境地的真正原因。
那么,是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吗?
不。
女人的表情渐渐趋于平静,一种死水般静默的平静。
——只是因为我倒霉而已。
我始终在做我所能做出最好或是最合适的选择,在过往人生中经历的每一个节点,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会选择第二种可能。
我没做错任何事情。
晏秋想,自始至终,出现问题的都不是我。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些麻烦负责?
很奇怪的,她的理性和道德并不排斥这种稍显扭曲的思考方向,正相反,女人隐约生出一种奇妙的松弛感,是因为开始自暴自弃了?这种类似“只要自己出事那
就拖着全世界一起去死“的荒唐想法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被理智排斥,反而在她的脑海深处牢固扎根,并瞬间生长成了一个无比强硬的执念。
“我不好过就让所有人跟着一起不好过”——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行的?
人人都说监察官是注定坏掉的工具,不是么?
她确实坏掉了啊,现在只不过就是让这个“坏掉”的角度,稍稍生出了一点不可控的偏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