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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104)

作者: 刀尾汤 阅读记录

可他没法继续想下去了,虎诘手中的乌铁枪回手一扫,锵然砸在他的马首上,枪尖不收向上直挑而去,王更的视线就被甩向天空。

他又看到了红色,像是玛瑙一样的红色,像是枉死者的血一样的红色,当他坠落在轰然倒地的马身上时,虎诘收手对着他的胸口补了一枪。

血细密地渗进泥土里,躺在那里的罪魁祸首痉挛着,慢慢不再动了。

天色微明时,原本的右军已经被包围起来。哗变的规模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反而让人不敢轻易处置。

王更的首级已经被挂在杆子上,但军营里的人没有一个领情,他们不在乎这个罪魁祸首是死是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钱能不能回来。

大概是不能的。

那些被一枚一枚从他们手里掰出来的钱已经用来补军费的窟窿,写进了账目里。虽然他们是无辜者,但军营这个机器不对他们的血泪负责。

那些绝望的士兵咆哮着,血勇者站在最外围和曾经的同袍对视,懦弱的就躲在中间哭泣。林清柏狠狠地用手拍着身边的拒马:“格老子地,一个个地都不想豁命咯?”

左狐安顿好军营带兵赶过来,虎诘已经把账看过一遍,她扣起账本:“钱能先拿出来放下去吗?”

能吗?不能。钱进了军账那就是军费,改过名字之后它就属于国家,即使她虎诘是内定的下一任三军统领,也没有办法挪用军费。

晨光照在三个女将军的肩背上,每一个人都因为奔走而满背热气。左狐伸手要去夺那本账本:“我去发!到时候就说是我干的,反正我在军中不守规矩的时候多了,不欠这一次。”

“你去你就是越级加上挪用军费,死死无救。”虎诘用肩膀挡开她,“事急从权,我下手令先把钱放回去,如果追究,我担之后的责。”

“你莫得板命(你别玩命)。”林清柏向来不爱和中军的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有过节,她从军这些年总是看虎诘不顺眼,但在这个关头,她也下意识地拉了虎诘一把。

“我听不懂你说话,”虎诘稍微躲了躲,又挨了林清柏一个白眼,“但这事只能这么解决,寒魁现在就盯着我们,一旦动手镇压右军,他们肯定会趁着内乱袭营。”

“今天这事,咱们三个得豁出去一个。当初大将军点了我,今天就豁我。”

那卷账本被卷起来,虎诘招呼亲兵,头也不回地从两人的视野中走出去。

拐角的阴影后,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赫且凭远远瞥了一眼还在喧哗躁动的军营,慢慢地向着文官帐走过去。

一面走,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封银箔蜡封的信,顺手丢在道旁未熄的火堆里。

第57章 求全“若这样陛下可息怒,那请您尽兴……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上称三两重,一上称一千斤也打不住。

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它不要上称。

这一晚上其实没多少人流血,除了哗变一开始遏制冲突有了些伤亡之外,大多数人的脑袋还好好地待在脖子上。

拿回钱的士兵就突然变得很害怕也很温顺,仿佛一夜的怒火和血勇都随着钱落回口袋耗尽了,他们安静地蜷缩着,抱着那一袋铜钱或者几枚银锭,表情像是想把它们带进坟里。

而虎诘正在清洗她杀王更时脸上手上沾的血。

亲兵给她打了一桶热水来,她罕见地没拒绝这桶有些奢侈的水。左狐和许衡之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把擦拭过的头发盘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心平气和得有点让人害怕。

“想个办法,”左狐看了一眼虎诘,扭头死死盯着许衡之的眼睛,“你们这群文官用了我们一冬的炭火了,想不出办法我就咬死你。”

她磨着尖尖的犬齿,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虎诘挥挥手示意左狐先安静,给许衡之留下坐下的地方。她盘膝坐直,双手撑住膝盖:“使君,大敌当前,我所作所为,不应是重罪。”

许衡之点点头,没等开口,虎诘又跟上后半句:“但我既无亲

故,也无交游,擅动军饷这件事可轻可重,若这件事朝中重重放下,我难得善终。”

“我不惧事,但边境是如此情形,我不能折于此事。”

大敌当前,军中已少一将。虎诘这一冬都没来找他讲过人情,现在是真到了节骨眼不得不求他了。来的路上许衡之就已经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许某人有数。”

“将军不能离开军营,某会即刻传信上达天听,陈此事利害,言明安朔军不可失主将。只要将军留在这里,性命就无虞。”他说的是实话,武将在朝堂上只有被文官弄死的份,但只要她们不和兵权分离,世家和权臣就奈何不了她们。

虎诘笑了笑,又很轻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有劳使……”

这句话没有说完,帐篷门突然被唰地一声掀开,亲兵带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书吏匆匆进来,那书吏告寄了一声罪,碎步上前抓住许衡之的衣袖:“出事了,许使君!”

“陛下手谕,您即刻去职返京面圣。安朔军中事不再由您奏报。”

一阵风吹起了帐篷的帘子,吹冷了所有人的血。“*。”一片寂静中,左狐咬牙切齿地啐了个脏词出来。

虎诘是和许衡之一起回去的。

交割文书要用一点时间,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出去要一点时间,当许衡之准备启程的时候,从京中来带虎诘回去的人也到了。来人为首的是个女人,穿圆领袍,肩上绣一只银白燕子,说话很客气。

“我为锦燕使,圣人听闻边境有动,请将军暂归京言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