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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119)

作者: 刀尾汤 阅读记录

钱在里面,映着一点月光,铮明瓦亮的。他叹一口气把脸贴上去,忽然就不觉得后背痛了。

今天是他不好,那左军的骂就骂呗,骂他能少块肉不成?只要不再把他的这些钱拿走,那怎样他都不在乎。

如果问他同营的人,其他人会说他是个很老实的兵。别人都想借着凤羽玛瑙发大财,他没动过这样的念想。

他只是想在下一次开战前,再多往家里寄点。

之前来的家书说,今年是个好年景,留在家里的阿妹和阿弟种田有余地的时候,靠着打柴和捉野兔攒了一笔钱。

明年说不定能再置办几亩地,日子就越过越好了。只是再开地就得买头大牲口回来,他咬咬牙,点点手里的钱,怎么也不够。

为了那头大牲口,他冒了这个险,险些把本钱都赔进去。好在现在钱回来了,差的那一点,就明年再想办法吧。

虽然天黑着,但不时有人从帐篷里走出去,值岗的士兵悄悄说,那是长官在找人问话。说是王更在军营里还有什么勾连,问这些右军士兵知不知道详细。这个挨了棍子的士兵悄没声地听,往帐篷里缩了缩。

就这么寸,其实他是知道一点事的。

平日里王更见谁的时候都不让人往他帐篷那边靠,连值岗的也会被调走,但可巧就有那么一次他去灰车那边倒灰渣,恰好就瞥见监军赫且凭往王将军那边走,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那之后不久军队里就开始做凤羽玛瑙的营生,只是没听说和赫且凭有什么干连。

再看到赫且凭是内乱的那天晚上,他胆子小,没想着和别人一起闹,就想着能不能悄悄摸进王更帐篷里,把自己的钱拿回来。

那天恰好又只有他一个人在,眼看着赫且凭进了帐篷。

但他是不会说的。

他没有证据,只有一张嘴,说出去上面信了他得不了什么好,可能还要被扣一个盗窃未遂的罪名。上面要是不信他就得罪了监军,往后还怎么挣钱往家里送?

他不太在乎王更的罪能不能全都判出来,不在乎谁和王更沆瀣一气,甚至不太在乎那位人很好的虎将军怎么样。

他只看着包袱里那一把亮闪闪的铜钱,每一枚都是他全部的希望。

它们会变成清亮亮的井水,淡白的麦子,变成家里人的活路,变成他解甲归田的梦里反复出现的希望。

他摸了摸钱,看四下无人,往角落里一靠,就着月光开始拆袖子里的一封信。

这封信是昨天晌午后有人从家里带给他的,要不是他今天挨了军棍,早就应该拆开了。

他喜滋滋地舔着手指把信抿开,想知道家里又来了什么事,或许家里已经凑够那头大牲口的钱了?那他手里这些正好可以修一个牛棚。还是快开春了雨水多,家里的屋顶不经用了?

月光照在那张纸上,白惨惨的一片。

片刻之后,这漆黑的帐篷里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有人把帐篷里那个哀号的士兵拖出来,军法官给了他两记耳光,他含混不清地叫嚷着,拽住身边人的衣袖,半晌终于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

他说我要告发,我要告发王更有同党。

他说娘!娘!爷啊!娘!

这个疯疯癫癫的士兵被拖走了,值岗的其余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怎么着了?他上午才被打了,现在就疯了?”

另一个摇摇头,悄悄摸进帐篷里,在他的那个铺位上包袱大敞着,几枚铜钱裸。露在冰冷的月光里,一张纸覆盖在上面,那是一张丧报。

“兄,阿耶阿娘造豪强打杀,王家蛮横,占田占屋,无地住,小弟下痢起热,钱,速速,妹。”

第65章 隐于幕后“等到龙脉崩塌。”

连红徐徐地吸一口气,又徐徐地吐出来。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放得很轻,不至于身体有太大的起伏,也不至于显出不合时宜的颤抖来。

封赤练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的后颈摸下去,像摸一只狗或者猫。

先帝没有这个习惯,虽然她拿出一点甜头逗连红的时候,连红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条巴巴地跟着马蹄跑的猎犬,但她从来没有守着现在这位圣人时的感觉。

现在这位圣人是真不把她当人,她好像还不拿很多人当人。她们在她脚边上跑来跑去,她兴致来了会蹲下来嘬嘬嘬地逗她们,但那只执掌生杀的手却一直悬着。

这么想着,连红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聂云间有点不痛快了。

圣人竟还把他当个人的!凭什么?就凭他能爬那个床?

向来秉持着“我能干的都不算钻营,我不能干的全是佞幸”的连侍中恨恨吐了一口气,随即感觉脖子上那只手捏了捏,赶忙把这口吐到一半的气咽回去。

封赤练没在意她这个变化:“所以,连卿是说,这件事和朕的舅舅有些关系?”

连红把这口气咽下去了才敢说话:“不敢,但王家那笔从边境来的钱,确实是进了隐山郡理那里。”

一直以来王郾才贪污这事不好告就是因为抓不到手腕子。他倒是也送些礼物,但都能从他的家资中理出由来,这些官场间迎来送往的事很难理出头绪。

虽然一直有传闻他在民间敛财,悄悄吸军队的血,但这吸来的血去哪了总是个谜。

要不是五皇女做梦梦她妈把朝臣吓着了,连红还真不那么好查出来。

王郾才的钱都去买木头去了。

隐山郡是个还不错的封地,虽然偏远了点,也没什么险关什么矿产,但是出一种极好的檀木,据说百年才长粗一圈,砍下来即使埋在泥地里也不腐烂,碗口粗的一棵树就是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