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133)
杜玉颇从不在乎结果如何,他有的是耐心去引诱,去揣摩,让那位年轻的小圣人吃下自己这枚饵,然后在她吞食时慢
慢地缠紧她,反过来吞食她。
不过今天他来,倒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圣人有没有胃口。
高处的圣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杜玉颇就双手捧起那份奏折,仰起脸来:“臣有奏,绛山水渠修筑一事……”
他的话卡住了。
在圣人身边的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影子,仿佛是个青年男人。一层一层如蝉翼般的纱覆盖在他的头顶,肩上,迤逦在地。
那屏风是琉璃贴了一层几乎看不到的金箔,上面的花鸟都像在半空中飞舞,屏后这人反倒像是屏风上的美人图,静静蜷身伏在那里。
有一条蛇缠在他背上,自纱衣间若隐若现。
……不,纵然是蛇也不会这样一动不动,那是一条赤红色的纹身,栩栩如生的赤蛇纠缠着那苍白的背脊,艳得触目惊心。
杜玉颇记得圣人在饲养爱物上有些怪癖,她不喜欢猫儿狗儿,也对骏马猞猁兴致恹恹,常年伴驾的只有一条栖息在御案上的赤蛇。而眼前屏风后这人背上的蛇纹,显然是圣人授意。
圣人为什么给他纹这个?这人是谁,哪里来的这样的恩宠?
苦涩从杜玉颇的舌根漫上,胸腔中却泛起灼灼的火苗。追逐猎物的游戏里已经有了不止一个恼人的障碍,今日怎么又多了一个?他细细揣摩着这身形,突然觉得背后一冷。
……这人,肖似聂云间啊。
从灯会开始他就觉得端得一脸清正,骨子里不知有什么手段勾引圣人的聂云间棘手得很,可圣人偏偏还吃他那一套,对他是十二分的爱重与客气。
如今圣人竟然宁愿寻来一个与聂云间大差不差的宠奴,也不肯召聂云间来临幸。
帝王爱护一个人的心怎会到这种地步,她是真担心帝王恩泽会有损他清名不成?
封赤练践祚已经近一年,朝中上下她从未多施予一点宽容和心思,为何偏偏左相就是个个例?
她是真的爱他?
杜玉颇低低冷笑一声,收回目光,半垂着眼睛恭顺地抬起头。
“呀,是臣走神了。”他说,“见陛下新得美人,臣这个颜色已旧的故人,还未向陛下道贺。”
第73章 夜祭“到这御座上来。”
人还跪在台阶下,眼神已经照着那贴金的琉璃屏风过去了。
杜玉颇冷眼瞥着屏风后那人,心里估量着这个距离他大概能听到前面的声音。
朝臣奏事圣人居然不挥退他,这纵容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偏偏那纹身的宠奴自己也一副掂量不清的样子,居然还那么一动不动地蜷伏在那里。
……这个身形,是不是有些太像了?
封赤练用食指叩了叩桌面:“卿眼神好得很么?”
“连朕屏风上的纹样如何,都要指点指点?”
杜玉颇捧折子的手指收紧,温顺地匍匐下去:“臣惶恐,只是臣身为中书省中人,本应尽职伴驾,却自任此位以来,每每不得面圣,心中惶恐忧思,以致生出妄想……”
他用余光轻轻瞥向那个影子。
“见到陛下新得的美人,身姿青竹负雪,不觉自惭形愧,但又总觉得颇有些面善……”
这一声落下的瞬间,那屏风后的影子忽然动了。琉璃屏风震颤起来,满屏的花鸟簌簌不安,那个身影摇曳着,身上的纱衣像是羽毛一样抖动,细看过去居然像是在竭力挣扎。
奇也怪哉,有几分形似的爱物居然还能和正主有一样的脾气?这副样子不像是个承欢用的玩具,倒真像是个被折了骨束了翅的节臣。
心下一动,杜玉颇的眼光慢慢流转到圣人脸上,果然瞥见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快。他心下澄明,稍稍向前两步,仰起脸来露出顺服的微笑:“只是青竹松柏,有气节的青木总归有时不肯将枝条匍匐于地,陛下……”
高处的圣人把眼光投向他,那一点细微的不快忽然变成戾气。现在就算是那群脑子不好拎不清的蠢货也该知道要闭嘴了,可杜玉颇仍旧无知无觉地微笑着,扬起那一节雪白的脖颈,像是在邀请谁施虐。
他不关心聂云间,也不关心那个背上纹着花纹的宠奴,他一心一意只揣摩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
刚刚是他想岔了,帝王少有百转心思委屈自己的,比起为了保全聂云间的名声而选一个替身,更有可能是聂云间自己认了什么死理不肯向圣人低头,才让圣人选这形貌相似的替代品。
只是现在看起来替代品不知为何也学了正主的脾性,才惹得圣人不痛快。
杜玉颇清楚圣人是怎样的人,她的耐心总是很少,酷烈的趣味倒是不缺。
他不怕圣人被他的多嘴激怒,也不怕接下来再受些什么惩罚。白蛇的骨头很软很韧,不像是鸟一样轻易就能折断,只要圣人把现在的怒气和不满意都发泄在自己身上,那她的注意力就会自然而然转过来。
失去注意又惹君王不快的奴活不了很久,硬着骨头的文臣也会受这替身的影响。杜玉颇才不管帝王究竟对聂云间爱重到什么程度,又纵容到什么程度,现在他来了,他就是要插进这之间。
他又向前了一步,膝盖抵在白玉阶上,露出的咽喉在被圣人的手拂过时轻轻颤抖,露出可堪摧折的姿态。“若是陛下有何不快,”杜玉颇说,“臣还在这里。此前臣说臣堪为陛下奴,无论何时都作数。”
“还请陛下,随意取用。”
她的手指的确扣紧了,拇指指尖抵在他的喉结上,杜玉颇发出一声细微的喘息,可封赤练却没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