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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139)

作者: 刀尾汤 阅读记录

“我知道您告诉过我这场战争难以取胜。”

“但和谈没有成功,玛瑙没有杀死敌人的勇士。父亲的心意已经定下,我无从更改。”

她在火光中闭上眼睛,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也不对。无从更改的不是父亲的心意,而是在寒冷的天气中越来越躁动不安的族人。

寒魁人和狼患天灾争食太久,早就已经习惯战争,她提出和谈用的是她作为大巫的威望。

可白灾和第一次和谈破裂把人心搅动得越来越浮躁,不要说她,即使是父亲现在也无法左右部民。

这场战争势在必行,尽是天意。

瓦格鄂丽不知为何在走向衰弱,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祂能给战争提供的庇佑越来越少,给出的启示也越来越不祥。现在连拉涅沙都没有把握,这次祝祷能不能有个结果。

凤凰把鹰一样锋利的喙抵在她的额头上,一枚羽毛落入她的掌心,火焰中传来短促的低语,紧接着一股强劲的热风把她推向一边。

火焰熄灭,挂毯燃尽,八盏灯熄而复燃,帐篷外的随从们听到里面传来碰撞声,踌躇不敢上前,只能隔着帐篷询问大巫有没有事。

拉涅沙躺在地上,后背的灼痕还没有完全退去。她愣愣地盯着帐顶,半晌收紧了手指。

那枚被塞进她手中的羽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细长的金色匕首。

——“亲手杀死你的胞兄。”

——“除此之外,没有办法赢得战争。”

今夜草原没有星星,浓云遮盖了天幕。帐篷前的篝火在寒风中瑟瑟,随时可能被熄灭。

苏里孜做了场噩梦。

冰冷的锁链束住手腕,勒住咽喉,将他悬吊起来。他挣扎,好像一只悬挂在网上的大鸟,竭力想用爪子和喙解开纠缠住他的东西。

忽然那铁链变成光滑冰冷的动物,嘶嘶着顺他的手臂一圈圈绕下,鳞片蹭过赤。裸的肩背和前胸,激起一阵难以忍受的粟粟。

视野在变得清晰,苏里孜看到眼前似乎垂着一条纱帘,晃动的灯光从纱帘后透出,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的背影。

那个中原的魔女!放荡不知耻的女妖!她在做什么到一条短链子被她攥在手里,短链的另一头系在谁的脖颈上。

那好像寒魁人驯服烈犬,她拉拽着短链,那个被系住的人就不得不昂起头拉直上半身。铁链在她的手上绕紧,被勒住咽喉的奴隶发出低沉的喘息,紧绷的肌肉战栗不已。

灯光忽明忽暗,苏里孜看不明晰,只觉得那裸露在空气中的结实背影有些眼熟。

……那是……

……那是?

“父王!”

他骤然睁开眼睛,被吓得滚出皮褥。却看到一把金色的匕首对着自己躺卧的地方刺下去,铛地一声钉进了地里。

“刺客!有刺客!”

苏里孜狼狈起身,掀翻一边的炭盆砸向刺杀者,未燃尽的余炭在黑暗中亮起,骤然照亮一双灰色的眼睛。寒魁的王太子僵住了:“拉涅沙!你想杀我?”

“你疯了!杀了我父亲也不会让一个弑兄的罪人继承王位!”

拉涅沙旋身用斗盆卷开炭盆,拔出刺入地上的匕首扑过去,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像是野兽一样发光。

苏里孜被撞倒在地,反手给拉涅沙肋下一肘,挣扎着从她的控制中爬出来,膝行两步拽下挂在床头的弯刀。

匕首锵地撞在弯刀刀鞘上,缠斗让苏里孜一时拔不出刀来。匕首顺拉涅沙腕骨一转,反手扎进他握刀的手臂。

“唔!”

刀因为吃痛而被松开,拉涅沙翻身压住苏里孜,双手高举起那把羽毛所化的匕首。寒魁的王太子仰躺在地,缩成针尖的瞳孔照出刀刃上挑着的寒芒。

“救——”

刀没有落下去,有什么猛地打在了拉涅沙的脊背上。

察觉到王太子身边的亲卫全都不在,意识到有异样的侍卫冲进帐篷,他们七手八脚拖开拉涅沙,在看清“刺杀者”的面容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巫?”他们说,“您被妖魔附身了吗?您在做什么啊?”

苏里孜吮了一口手臂上的伤口,恨恨地吐掉血沫:“她清醒得很,不需要妖魔也能做出这种事。去禀告父王,告诉他他的女儿想要杀掉他的儿子。”

那把羽毛匕首掉落在地,刀刃发出一声嗡鸣,逐渐归于寂静。被拽起来的拉涅沙盯着那把匕首,闭上眼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尽力了。”她说。

……

帐篷外的寒风呼啸着,幽灵一样撞击帐顶。守卫在帐篷前的奴仆紧紧闭着嘴巴盯着地面,不敢议论任何关于现在囚禁在帐篷里那个人的事情。

王太子被刺杀的消息飞快被封锁,所有人都被要求守口如瓶。阿珀斯兰下令把拉涅沙单独关起来,他要亲自讯问她。

快要黎明的天空是血红色,被皮靴踩倒的草一路延伸到帐篷前。拉涅沙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躬身跪在帐篷中央,帐门被掀起的寒风晃了晃她的头发,但没让她抬起头来。

来人在她面前站住了。

“拉涅沙,”阿珀斯兰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她慢慢直起身,抬头看向父亲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愧疚也没有恐惧,反而让草原的王皱起了眉。

他伸手抹掉拉涅沙脸颊侧擦伤的血迹,另一只手却一直扶在腰间弯刀的吞口上:“苍氂铁骑整装待发,寒魁各部都在等着瓦格鄂丽的指引,而我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对亲兄长举起了利刃。”

“拉涅沙,给我一个不砍断你手腕,把你流放去荒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