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142)
——俺娘说圣人和凡人不一个样,像庙里的神仙一样,她也和神仙似地顶着个金盘子么?不沉?
——你这话叫“大不定”,要砍头的!
——不敬!那叫大不敬!
嚷嚷着嚷嚷着重心就跑偏了,虎诘坐着,歪头听这些人笑闹,直到身边又坐下来一人。
林清柏没穿甲,裹了个反毛袍子在她身边坐下,很煞有介事地一抱拳:“拜见将军。”
“你别这样,”虎诘说,“我有点害怕。”
“进过诏狱的人还害怕啊,”她把一根干枝子踢进火里,“唉,唉唉,说一哈,圣人啥子样儿?嘞次她御驾亲征了,你莫哈兮兮地把她晾在那拜见都不拜见一次哦。”
“你说话慢点,我听不懂。”虎诘说,看林清柏又要拿白眼翻她才接上后面的话,“我去见过圣人,她说……”
“我是主将,战场的事情不应该交给文官,也不应该交给没有见过战争的帝王。”
那支干枝子在火里烧起来,噼啪一声。
“我没想到。”林清柏说着,拿起脚边的皮囊喝了一口。
“圣人是什么样子……我记不清了,那天她和我说的就是些普通的安抚,我听不懂很文雅的话,但我见到了沈大将军。”
林清柏喝进去的那口喷出来了:“谁?!”
“梦魇了,”虎诘说,“但我真的看到了沈大将军,她坐在沙场边上,和当年一样。那之后再抬头看圣人,我就觉得……”
觉得什么呢?
虎诘也不知道,她看到那个少女的影子,逆光让这副身形威严又模糊不清,但身周的气场却很亲切。亲切得好像要让她真变成一头虎,慢慢踱步过去蜷缩在那御座下。
在很久之前,因为下雨而不能耕作也不能打猎的日子里,她蜷缩在母亲身边听雨打在竹屋顶上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觉得咋子?”林清柏说。
“她像我阿妈。”虎诘慎重思考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
她眼睁睁看着林清柏把水囊放下,踢远了。
“你就是和我有过节,想趁到我嚯水呛死姥子。”
第78章 浸砂原“那个妖女在这里!”
西北的春天很干。
雪落在地上不成团,反而像沙子一样风一吹就扬起来,散成一片旋舞的金色,好像从雪中生发了火一样。
这种雪是不会融化了浸湿土地的,它们在空中飞一阵就会消失,地上仍旧是细如粉的干土。
马踏在这样的土地上,连蹄印也难留下一个。
有车队沿着浸砂原的边陲慢慢向前走,两侧都是穿重甲的步兵,鹰的影子掠过马背,刹那间不见踪影。自从寒魁大巫重病不能参战的消息传出,安朔军就有了动向。
和草原上生出的民族比起来,种地的人总是谨慎而缓慢的。
这些粮车缓慢地在土地上走,铁甲步兵的脚步也沉重又坚实。这二十车粮草将维持先锋部队十数日的作战,同时打开向寒魁腹地深入的粮道。
飞走的鹰又飞回来了,它金色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下面,好像是把哪个士兵头盔上的装饰当作了雀儿。
它盘旋两圈,唰地直扑下来,那士兵下意识挥枪向上一捅,枪尖刚好擦着那鹰的翅膀过去,鹰被打落,尖啸一声扎进道旁的灌木。
前面的马惊得顿了一下,队率转过脸要骂,那士兵还在摸头顶的穗子——就在这一刻,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卷起了滚滚烟尘。
浸砂原上分立着大大小小的风蚀柱,这些柱子像是大地龇出的獠牙,把原本开阔的平原割得一块一块,这滚滚而来的烟尘刹那间分成数个小队,穿插进这交错的石林中。
“放箭!”
装饰盔甲边缘的皮毛和角弓从沙尘中露出,寒魁弓骑兵斜插出石林,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车队两边的重甲步兵后退至车侧取盾抵挡,弓骑兵就如同鹰一样一掠而过,露出后面的队伍。
那是以百人为单位的轻甲骑兵,狼群一样快速冲向车队撕咬又快速撤离。步兵的机动比骑兵要慢,几架粮车之间的衔接并不紧密,几轮冲撞之下就被裂成数个口子。
寒魁骑兵甩出的马杆套住安朔步兵,彼此之间像是游猎一样呼哨大笑,两边常年作战,就算是安朔军也能听明白一点这是在喊什么。
“看准点!”有人喊,“她们士兵里有女人!是男人就杀掉!只拖女人回去!”
被套马绳拽倒在地的安朔士兵拔出钉在身上的箭割断绳索:“*你老子!我是你奶奶!”
烟尘弥漫,战局在这之间突然起了变化。
被冲撞得散开的安朔粮车并没有翻倒,周围的士兵也没有四散奔逃,粮车前士兵们快速架起了盾墙。
看到被咬残的猎物不跑,原本狼一样打车轮战的寒魁骑兵逐渐围拢。
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异样,但在马蹄声中提醒同伴太过困难,更何况战斗的快\感何其甘美!
他们一直渴望着中原,渴望着雪不杀人的温暖之地,黄金,瓷,华
美的布帛,奴隶。就算这一仗还不足以让他们走得这么远,至少他们还能带足够多的俘虏回去!
草原上的女人不够,白灾杀了太多没长成的孩子。不管是平民还是士兵,说到底是女人就可以,草原的儿子偏偏就喜欢能杀人的女人!
一支弩箭激发,在瞬间杀死了这颗想东想西的头颅。
粮车最上层的油布被掀开,蹶张弩从干草中被推出来。刹那间弩箭掀起一股强劲的气浪,铁雨一样砸在最前排的寒魁士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