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161)
“上马,”他说,“截断他们。”
“碾碎他们!”
这是一个噩梦一样的清晨,当几支追逐来侵扰的寒魁骑兵追逐得太远来不及返回,不得已原地扎营的安朔士兵们还没有埋完锅用完早食时,大地突然开始震动。
一股翻卷着的黄色烟尘从远处的山坡上涌下,里面的马匹不像是马,像是某种鹿头利齿,会嚼碎羊只脑袋的怪物。
反应迅速的安朔军士兵冲向战马,反应慢的刚刚拿起武器,带领着几支队伍出来的那位裨将翻身上马,看着这狂暴的烟尘,做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正确决定。
“全部撤离!”他向着传令兵吼,“任何人归营之后即刻上报中军,寒魁人有诈——”
呼喊声,传令声顷刻间就淹没在战吼声中,那些披着沉重毛皮与铁甲的骑兵冲散没有结起的军阵,将安朔军的骑兵撞倒,步兵踏在马蹄下。
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最后这简直像是一场虐杀,被不同刀与矛穿过的安朔骑兵跌落下马,随即又被不知道多少匹马踏过。
人的形体在马蹄下变得扭曲,逐渐和泥土分不清彼此,只有偶尔冒出来的血红色泡沫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士兵死去。
那位裨将冲得很靠前,他身边毕竟还有亲兵和不错的马,左冲右突之间几乎为身边的士兵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就在即将冲出包围圈看到生路的时刻,一匹分外高大的黑马挡住了前路。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马背上的骑手,黑马就突然腾跃起来,野兽一样咆哮着向他们冲来。
这个已经在战场上浸淫过相当年岁的老兵疾转马头回闪,而刀光在瞬间逼近他的胸前。
他看到的只有一
蓬飞起的血,以及那血落下后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
阿珀斯兰没有去看被他斩杀的这个将领,在这一刀挥出后他就封住这个还没被打开的缺口。
身边精锐寒魁骑兵围上来,用矛尖逼迫被包围的安朔军后退。
“都杀掉,”阿珀斯兰擦擦眼下溅上的血,“不要放人回去报信。”
第89章 背叛“王的头颅。”
市井中有人会赌棋。
这是一种比打叶子牌稍微高雅点的爱好,加上彩头更刺激些。
设局者往往不会与挑战者从头开始下,而是摆出一副残棋来端坐龙门阵,请君入瓮。这些残局中,看客最爱看的就是中盘屠龙。
中盘屠龙,黑白相杀,一死一生。
现在天地就是这面巨大的棋盘。
引开先头部队的的确是苍氂骑兵,但仅仅只有一个小队。他们用奴兵包裹着自己,显得像是很大一群人。
当咬钩的鱼儿发现上当时,苍氂骑兵们已经把他们从主战场引开,像是扽断一只鸟的脖子般把安朔军的脑袋扽出来。
而余下的军队被拦腰分割了。
这一股铁骑撞进军阵,毫无预兆地开杀。他们呼出的水雾转瞬被血染成粉红色,盔甲被尘土涂得发黑,胯。下骏马的马鬃沉沉缀着血块,远远看过去这些干结的马毛在半空中一抖一抖,好像雕像中佛髻一样的狮子鬃。
混乱的厮杀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双方都迅速在血腥中找到秩序。
安朔军长牌手在前弓手在后,箭雨逐渐把步兵和敌人的距离拉开,而寒魁士兵分成了两个部分,那些跟随着阿珀斯兰的小部落主以及他们的士兵朝向被截断的前半段,拖延住他们想要和后方汇合的步伐。
更精锐也更悍勇的苍氂骑兵大部队紧跟在王的身边,在第一波箭雨过后绕开长牌攻击侧翼。
这是一场血腥的作战。
阿珀斯兰从未离开过王旗下,旗帜高悬在军阵上,带着清晰的诱惑也带着可怕的威慑。
最前排的安朔军能透过飞溅的血和林立的刀枪看到那面旗,只要有第一个人撕开阵线冲到旗帜下,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跟上来,无所谓有多少人给后来者垫脚,终会有一个人将枪尖送进那位寒魁王的咽喉。
可阵线撕不开。
苍氂骑兵们一刻不停地跑动,用身躯构造出一片铁的水流,想要砍中刺中他们就得向前,但过度靠近无疑会被他们突然包裹吞噬。
左狐领了军令出来,把手下的骑兵结成变动的方阵,一轮弩箭射出去之后立刻压上前方。水流短暂地滞涩住,安朔军的军衣铁甲与寒魁兵镶毛的皮袍撞在一起,随着利器入体的声音一起变成红色。
人不再是人,人变成磨盘的磨齿,每一次转动都磨出鲜红的浆液。在这巨大磨盘转动的吱吱声中,那面一直居于铁骑后的王旗忽然动了。
它向前移动了一步,两步!原本与安朔军抵牾在一处的骑兵们咆哮起来,也向前推进了一步,两步!
战场自有它的平衡,犹如拔河角抵,不是一味用蛮力就能取胜,可这一刻这些寒魁士兵仿佛忘了这一点,他们的身体变成隆隆的滚石,直直向着对面碾过去!
有安朔老兵似有所悟,转头看向身后。
圣人的龙纛又出现了。
和在风沙中飞扬的寒魁王旗不同,那面龙纛仍旧树立在远离战场的高处,旗帜上赤色的纹路被日光照得仿佛一团火,不见半点尘埃。
从龙纛所在的地方看下去,与安朔军扭杀在一起的寒魁军阵正是一条苍龙,正左冲右突挣断束缚它的铁链绳索,向着圣人所在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战吼和马蹄声震动着地面,砂石从周遭的山坡下滚落,这条苍龙一层层撕裂束缚,又向着圣人前进了一步。
如果最后一层也被突破,那这鲜艳的龙纛与站在下面的圣人,顷刻间就会被撕碎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