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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196)

作者: 刀尾汤 阅读记录

蛇尾施施然盘起,月至正中。聂云间在她身边跪坐下来,虽然已经是人非鹤,却还像是一只蓬着羽毛的大鸟。他没话可说,平时聂云间就是这么个话少的人,但此刻的安静叫他不安。

“您刚刚说……”他说,“要罚我。”

绛山君瞥了他一眼,表情差不多是容忍他大喜大悲之后说胡话。

“罚我……”他说,“也挺好的。”

祝芒的挑衅犹在眼前,细细想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是真觉得聂云间是个哑巴,不会把这事告诉她,她也全然觉察不到么?

那双远山一样碧潭一样的眼睛看着聂云间,在絮絮念出那些带着毒的话时,这双眼睛里却有些近乎癫狂的渴求。

那个人也在渴求惩罚。

她宽恕了就是宽恕了,放下了就是放下了,怎样美丽的姿容柔软的身段都不足以令她投过来一瞥。在所有的尝试都无用之后,绝望里就诞生出被施\虐的渴求来。

聂云间觉得自己还没可怜到这个地步,她的眼睛还望着他,她还仍旧愿意纵容他。但她为何折磨他有了理由,她为何纵容他却更让人迷惑,他现在比之前还茫然惶恐。

自己刨根问底,越问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真是奇也怪哉,一个人居然能连着对不起爱人三世,这是什么该天打雷劈的命数!他这样靠在她身边,心里惴惴的,只觉得她对自己做些什么才好。

绛山君略微俯下身,她结着宝珠与彩带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肩膀上,聂云间一窒,不自觉加快了呼吸。

“真要我罚你?”她问。

“……咳,”这话说出来反而有些其他的意味了,聂云间下意识避过她投来的视线。

“被罚比被恕好。”他说。

吃苦总比被仁慈地放过好许多。

“寄下吧,”她说,”

等祭祀过去再说。春日雪融,绛山君出,在我有绛山妃时,这时节应当有一场祭祀……祝芒就是念着这个,才又往我面前凑,浑水摸鱼。”

她又说到祝芒了,不过这回倒好,聂云间一个字都没听清,聪明人的脑子抓住一个词就突然变傻,傻到其他的事情都想不了。

“啊,绛山妃?”聂云间说。

绛山君稍微把身体直起来了,露出有些迷惑又有些不高兴的神情:“你不愿意?”

说着爱她在她身边生生死死了三世,如今非得跟她来了绛山,临了了又不愿意了?

“不!不是……臣,我愿意!”聂云间赶快把话抢过来,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晃晃,又晃晃,以免这一晚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把他的头脑烧坏。

他是听到祝芒叫他绛山妃了,可这个词没从她口中说出来就不作数,直到现在她理所应当地把他算进她的规划中,他才发现他“已经”是她的很久了。

“你看着吓得不轻。”绛山君说,“又怎么回事。”

聂云间想笑,想流泪,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扶着身边的土地站起来,拖着身上这一身淡色的衣服微微张开手臂,看着倒有点像是预备着起舞求偶,却不知为何又停下来的白鸟。

绛山君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把这副身躯的一切展示给她,脆弱的蜻蛉在人的指尖张开翅膀。

他接受了,这是他给她的东西,青年人的脸上有些不安的意思,或许他也不知道这副身体到底值不值得一个绛山妃的名号。

她伸手,拉住他,把他拉向自己。

“如果只论适合,天下适合做我绛山妃的生灵不少,”她说,“但是要我选,我就选中你了,也没什么道理。”

“龙脉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为何如此。”那双榴花色的眼睛看着他,“我选中你了,并非轻佻定下。”

清光莹莹的眼睛与艳色的双眼相对,拥抱的手臂收紧,蛇尾缠上他的脚踝。聂云间仰起脸,虔诚地,仔细地贴上面前人的嘴唇,像是点水却扎进蜜糖中的蜻蜓,不断振动着翅膀,却越来越向着深处沉去。

舌尖,齿关,交缠在一处分不清彼此,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聂云间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在向着更深的渊薮滑落。失控感让他不安,手指胡乱抓着又绞住她的衣袖,他能感觉到她发丝上的装饰在轻轻摇晃,从他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

……引诱着他睁眼看一看她。

聂云间睁开了眼睛,出乎意料,她居然也是闭着眼的。如今离得这么近他能看清楚这张脸了,它与“封赤练”并不像,他却觉得很熟悉。

熟悉得像是用一把刀刻进了他的心里,随来世今生一层层愈成不退的伤疤。

何其幸也。聂云间出神地想。

“我何其幸也。”

这个吻结束时他已经有些气息不匀,他没和人如此亲近过,也不太知道怎么在吻中呼吸。现在只能绯红着面孔勉强支撑着身体喘息。绛山君倒是眼神清明,她盯着他看了一会,摇摇头。

“你这样在祭祀上怎么办?”

什么在祭祀上怎么办?聂云间靠着她,有点迷糊,绛山君倒没多解释,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还是不习惯我,”她说,“现在做什么都有些揠苗助长了。我有些想法,你愿意么?”

聂云间点点头,没问是什么想法,她是君主,是神君,是他的爱人,她想的,他也没道理否决。

绛山君在他点头后又安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手在他腰椎上画出一道清光,那光芒瞬间覆盖了他的腰,腿,膝盖,像是火一样带来灼烧。

“呃?……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