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幼崽不想做渣攻(161)
他只是个普通人。在无数夜里,他只能看见一片血红,和那些焚烧着的眼睛。他无质问自己哪里还做得不够,为什么他带来了这么多死亡和鲜血,他像一个被踢打的流浪狗一样蜷缩在自己的精神触须之下,无比庆幸埃德温无法看到他如今的狼狈。
他不想让埃德温发现,他其实是个懦夫。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笃定,远没有那么勇敢和无畏。
他远不值得埃德温爱他。
他不想让埃德温知道。每次与埃德温,或是其他虫族通讯的时候,他都装作一切如常。即便是埃德温也没能发现他的端倪,这是塞拉唯一庆幸的事。
再又一个不眠夜后,塞拉睁着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帝都星上正值盛夏,满天星辰如斗,他草草裹上一件睡袍,站在露天窗台上吹了一会儿带着凉意的风。
入喉的酒水刺痛着他的喉咙,冷和热在他身体里交织,他盲目地仰望星空,看着散乱排布的星辰,读不出半分宇宙的箴言。
他的手环里,躺着克里森昨日发来的一份战争计划。
反抗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舆论和手环网络的推动下,在无数努力和铺垫下,他们准备向帝国宣战,占领大片领土。而反抗军的小型议会之中,只有塞拉没有给出许可的答复。
除却那份战争计划,克里森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这份无声的信任给了塞拉更大的压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值得这份信任,他知道自己无法肩负死亡和战争——而他已经造成了那么多血,那么多伤亡,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破晓前,星光逐渐遁入黑暗,塞拉握着手环的手指僵冷,空寂的公爵府像一座冢,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喻示。
手环陷入沉睡模式,他曾经偷拍的,埃德温的睡颜被浅浅投射在黑暗里,莹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是塞拉目之所及唯一的光。他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瞬,在黎明的光透破云层之前,他点开了那份计划部署,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要每一日都看着埃德温的睡颜。他在睡梦中看起来那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而塞拉只希望他能最终给予埃德温这样的无忧。
他愿意做一切。即便他失败、死无全尸、被刻在耻辱柱上,那就这样吧。
只要他为埃德温争取过,他不会后悔。
说来也虚伪,在那么多主义、那么多伪善和道德之后,最终让塞拉签字的是埃德温的睡颜。人本性终归是自私的,即便塞拉再为虫族的不公和境遇鸣不平,他仍未亲身体会过雌虫和亚雌的痛苦,他仍然有一双干净的、不沾血腥的手和无愧的良心。
那些道德无法让他舍弃的良心和干净,埃德温可以。
他紧握着骨白色的蛇形臂环,直到第一缕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才转身回了卧房。
不久后,塞拉穿着一身洁白的公爵礼服,在机器人的拥护下踏入了飞艇,飞往天空城。
正午时分,设在天空城最高处的贵族议会,正式开始了。
第81章
天空城悬浮在帝都星的上空, 宛如一座巨大的空中岛屿。岛屿的四周由一双纯金色的鸟翅环绕,将恢弘华丽的城市保护在正中央。
塞拉并不是第一次前往天空城,却仍然会被天空城的宏大所震慑。他作为人类的思维仍然会思考这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究竟是怎么脱离地吸引力, 又是怎么建设的,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振翅, 搅得他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不是很好, 一种玄之又玄的恶心感从他的腹部爬上来,堵塞着他的喉咙。天空城金碧辉煌的建筑灼烧在他的眼底,一切都纯净而浩大, 像一首歌颂虫族文明的史诗。
塞拉摇了摇头,把不适的感觉甩掉。如果他现在感觉浑身轻松, 那才该反省一下他的心理健康问题了,毕竟他刚刚签署了一场战争的执行令。
他知道,在距离帝都星遥远的天宫星附近, 反叛军正在突袭天宫星的附属星球,目标是捣毁教廷组建的神圣军团。
这会是雌虫和亚雌革命开始的第一场战役。
塞拉咬紧牙关, 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儿。他垂下手, 戴着洁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拎起代表诺亚公爵权柄的手杖,慢慢走下了飞艇。
贵族议会的地点在帝都星的最高处,是一座地球上哥特式教堂的宏大建筑。整座建筑都由极为罕见的纯白星灰铸造, 所谓纯白星灰, 就是少数流星在焚烧后留下的纯度极高的能量石。在星际市场上, 便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纯白星灰也是重金难求, 但金翎羽皇族却有本事用纯白星灰建造一座宏大的建筑。
塞拉右手握着权杖, 左手背在后腰处,缓缓走入了会议大厅。他来的并不早,其他受邀的雄虫贵族已经落座, 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围绕着地交谈。
当塞拉走进时,他先是抬头看了看色彩朦胧的穹顶。一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光正笼罩着整座建筑,流焰似的光芒无私地倾洒在在场的每一个雄虫身上。
塞拉冰凉的手指突然变得温热起来,他皱起了眉头,并不知道这怪异的熟悉感来自何处。而圆桌周围的其他贵族大部分停下了熙熙攘攘的谈话,将目光集中在了走向圆桌的塞拉身上。
无声的斟酌和带着偏见的凝视对于塞拉来说不足为奇,他在圆桌旁边落座,懈怠理会任何一个贵族雄虫。他知道真正的幕后者是科莱恩,而这些贵族雄虫大多数不足为惧。
所以无论是那些贵族雄虫在他不远处交头接耳还是对他含沙射影,他都没有在意,只是将权杖横在圆桌上,等待真正重要的主角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