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135)+番外
“掌印大人,您之前的衣服都扯破了,是奴家帮你脱的,奴家没有眼睛,看不见的。”
云知年一怔,再看这小伶人,果然双目紧闭,再看模样,竟然是有点面熟的,“你,你是五年前香楼中的那个…”
“正是。”
霜儿叹了口气,“皇上命人挖去了我等的眼睛…从此,我便被逐出戏班…幸而,幸而有公孙先生收留…”
霜儿提及先生时,面上竟浮出淡淡的红晕,“虽然失了眼睛,但能得到公孙先生的疼爱,不用再在戏班子里过着饱一天饿一天的生活,也不用再被听戏的客人欺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我,我很满足了。”
霜儿十分善解人意。
他知自己身遭此祸便是因云知年而起,大抵是怕云知年难过,便竟宽慰起云知年来。
可他并不知晓,他穿的衣服,梳的发型皆是云知年旧时在学宫求学时的打扮,再加上那清瘦的身段,足有八成相似,只面上却始终涂了厚粉,遮去了他原本清秀的五官。
“说完了么?”
“说完了就下去。”
公孙龄终于发话。
霜儿略福了福身子,依言告退。
偌大的卧房里,便只余下云知年同公孙龄二人。
“先生…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公孙龄叹了一声,“我安排在戏班里接应的人被裴玄忌那个臭小子逮住打晕,扔在了后院,他易容之后换了那身行头,才将你劫持走。”
“是我出面求柳相带人救你的。”
“至于楚横,大抵也是发现你不见了后,自己擅作主张,联合柳相一同寻你,因为这件事,并没有传到江寒祁耳中。”
公孙龄话里含着刺意,“真可笑不是吗?你身为他的近侍,消失如此之久,江寒祁居然都并不知晓。”
云知年垂眼不语。
江寒祁如今宠幸明妃,就连奏表折子都不再命人送去他那儿,他连去见江寒祁一面都困难重重,若再加上姚越等人的刻意隐瞒,江寒祁不知他被劫持这一遭倒并不显得费解了,只不过…
云知年并未露出想象中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抬眼,望向公孙龄,脱口问出口的话却是,“裴玄忌有没有事?”
公孙龄猛地回首,似是想从云知年脸上看出何端倪。
可惜,云知年并未在他面前有所伪装,那副表情全然都是关切和忧心。
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跟他,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公孙龄疲惫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骨,“早在陇西之时,我就觉察出你们之间或有私情,只我那时以为,你不过是有意接近,可没成想,那小子居然放着大好的机会不逃,偏要强行带你离京。”
公孙龄对上云知年的眼,“他被抓了,如今正被关押于刑部大牢。”
“什么?!”
云知年心疼到缩紧,他喃喃,“究竟是为什么?”
“阿忌为何会涉险前来上京?”
公孙龄摇头,“我也不知晓。”
公孙龄旧时曾是学宫夫子,教出来的学生中,入朝为官的不在少数,云知年不好出面打听查访的事,都是由他去做,这么些年来,他早已建立起情报网,若是连他也不知,当中定有隐情。
但此时此刻,对于裴玄忌的担忧已经超过了一切。
“先生,我现在必须要去找柳廷则。”
“阿忌身份特殊,他被抓一事只要传及朝廷,无论是江寒祁还是钟后,都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你不用去寻我了。”
卧房外忽传来脚步声。
柳廷则竟然踏步迈入,沉声说道,“云大人也不必相劝。”
“裴玄忌,我是不会放的。”
第77章
昔日待云知年最是温和的柳廷则, 现下只余冷淡。
此时此刻,他身着锦袍官服,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之下, 袖手立于卧房,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过云知年, 却疏离得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华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烁, 却衬得他的脸色更加冰冷。
“裴玄忌劫持内廷掌印, 实属大逆不道,此事就交由陛下圣裁,任何人不得再求情。”
“至于你伙同逆贼…”
“总之, 我已将此事禀告给陛下,宫中自会有人接你回去, 望你今后能够安分守己。”
“对于裴玄忌,就彻底死了那份心罢!”
柳廷则说罢, 便带人拂袖而去, 竟是连看都不愿再多看云知年一眼。
柳廷则走后, 云知年仍僵在榻上, 指节无意识地攥捏住被褥。
公孙龄身在局外,看得分明。
他轻摇折扇,对云知年道,“这位柳大人,下朝之后连衣服都没来有得及换,就跑来此处看你了, 他对你,亦也在意得很啊。”
“可他方才分明…”
“不过也是个由爱生怨的痴人罢了,毕竟你心心念念的就只是裴玄忌那个臭小子罢了,起初, 我只是怀疑,直至今日,我才确信,你对他当真起心动情。”
公孙龄长叹一声,将眼里失落尽数掩去,“放心,我已安排人去往刑部探听,很快应就会有他的消息了。”
云知年又歇了一会儿,方才在仆从的侍奉下起身。
公孙龄所住之地位于上京城东的一处独门宅院,占地甚大,因他最喜听戏,前院中央还专门修建了一座雕栏画栋的戏台,但许是已经荒废很久了,朱漆剥落的廊柱上积满了厚灰,曾经鲜亮的彩带亦也褪色垂落,更添几分凄凉。
只转了一圈,也没有见过那些传闻中豢养的伶人,说来算去,公孙府里的伶人,也只有那个瞎了眼的小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