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74)+番外
柳廷则喉结滚动,将手中的书卷往前递了递:“今日我进宫寻你,是冲动了些,郭驰既已犯案,自然难逃罪责,你做事公允,且同他之间并无私怨,我不该指责你。”
他的目光落在云知年苍白的唇色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这些是我从府中带来的一些书籍,你去岁秋夕看过,说很喜欢,我都给你带来…”
云知年却侧身避开,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一道冷峻的阴影:“柳大人,我不喜欢看书,也并不喜欢别人唤我和之。”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至于郭驰...欲加之罪罢了。柳大人,你看错人了。”
“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
柳廷则下意识伸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他望着云知年决绝离去的背影,那些压在心底的话几乎要冲破喉咙——你今日去了何处?见了谁?为何去时神采奕奕,归来时却失魂落魄?又为何...要这般冷待于我?
可他心气高傲惯了,做不来这般卑微求人的作态。
“我告诉你,你肯帮我吗?”
云知年忽然驻足,扯开嘴角回眸一笑。
那笑意像是淬了毒的刀,剜得柳廷则心口生疼。
“自然。只要你开口,无论何事,我都帮你。”
“好啊。”云知年终于抬起头,轻轻颔首,檐下的灯火碎在他眼底,将那双淡色的眸子映得格外妖冶,“那柳大人从今以后,万事都要听我差遣。”
第42章
野云轻垂, 天高地阔。
阳义汔州囤兵校场中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操练。
夏末里的天儿,余热尤胜,裴玄忌刚刚在营区检阅完一圈, 后背便已汗流如栋。
他随手扯去上衣,浇头用冷水淋过一轮, 原本还有些瘦的身板因着这两年的成长历练而健壮劲干了不少, 胸腹肌理如块般垒起, 水珠顺着分明流畅的肌肉线条流淌落下,长发也湿漉漉地贴住额鬓,挡了些视线, 裴玄忌刚要挤干布巾擦身,就听得浴房外传来一片嬉闹之声。
“哟, 老大?刚洗完澡啊,正好正好, 跟哥几个儿一道快活去!”
“啧, 就咱老大这样的身板相貌, 花楼里的姑娘怕是个个都喜欢得紧, 说不定会少收二两银子呢?”
“呸!什么二两!分文不取才是!”
“我若是那花楼里的姑娘,干脆倒贴钱让老大陪睡!”
哄笑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口哨声,好不快哉,可还没待众人笑多几句,浴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少给我在这犯浑!”
裴玄忌寒着张脸迈步走出。
再看他, 短短时间内居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外袍扣得齐齐整整,一丝不苟,就连头发都拭了干净, 用发带高绑了个马尾在脑后,若非是面上还带了些水汽,当真瞧不出半点沐浴过的影子。
众人齐呼没劲。
“老大,咱弟兄几个可都是光着屁-股一道长大的,啥没瞧过见过啊,你这么见外可就没意思了!”
“就是!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大好像两年前从上京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在京里看上了哪位小姐佳人,要为人家守身如玉吧?”
“老大,你这可是见色忘义啊,为了美人儿连弟兄们都不给看了?”
几人笑嘻嘻地,打闹中竟想去掀裴玄忌的衣服。
“少胡说啊!”
裴玄忌闪身躲开,不知是因为沐浴时蒸着的热气太重还是旁的原因,总之,他的脸确实很可疑地红了一下,但瞬时就又恢复冷峻,“你们几个放松一下,去喝花酒,我不拦着,但还是那句话,这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就算是交易也得明码标价,你们可不能仗着军籍的身份苛了亏了人家,若有人做那强行欺辱之事,可别怪我不徇私情,军法处置!”
*
这帮人走后,裴玄忌策马离开营区,回了趟参军府。
他的府邸不大,位于阳义,同江旋安的郡王府相隔甚近,只府中就他一个人住,虽有一些家仆护卫,到底也算冷清,裴玄忌自己也鲜少回来,大多时间还是守在军营,同那帮弟兄们待在一处的。
他今日回来,是想问一问,有没有信件送到府上。
“有,上京宫里来的,最近这半个月统共来了两封,都让人替你收着。”
府中的老管事曹伯一见裴玄忌这火急火燎的样儿,便干净命人将未拆封的信件取来。
裴玄忌一听是从宫里来的,双目旋而生亮,可拆完信,眼神就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是姚越的。”
裴玄忌将信纸塞回,“两封都是。”
“三公子,姚越的信怎么了呢?”
曹伯不明白裴玄忌在期待什么,但他是裴氏的老家臣,从小看着裴家的三个孩子长大,熟知他们的性子,不难察觉出裴玄忌这两年以来的变化,不由关切问道,“三公子从小同姚越一道在将军身边长大,感情应当亲如兄弟才是,怎么每次一看到是他的信,公子反倒不开心?”
“兄弟?”
裴玄忌的指尖将那两封信纸捏至发皱,双目生暗,“他小时为了争夺父将宠爱,可没少向着我父将搬弄我的是非,父将倒也信他宠他,他不乐意待在陇西,想去宫里当太医,父将就以线人为名,费了周折帮他进宫,实际上他当了哪门子线人,宫里之事从不向我们禀告,送回的信也多是言之无物的空话,但即便如此,父将也不怪责于他,还常在家宴中夸赞他这个远在上京的故交之子。”
“若不是我姓裴,他姓姚,我倒当真以为,他才是裴千峰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