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归雪间看不出于怀鹤的心情变化,但这不是他的错,而是于怀鹤这人性格冷淡,很少有什么能让他多看一眼,更何况是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而现在,归雪间不仅看出于怀鹤心情不好,还看出他很想杀人。
归雪间想了想,难不成自己睡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人能得罪于怀鹤到让他想杀人灭口的程度?
那这人也的确有点本事。
于怀鹤偏过头,片刻的沉默后,他说:“在想你。”
归雪间:“?”
自己就做了这么点傻事,这人就生了这么大气?
归雪间缩了缩,企图用毫无防御能力的被子保护自己。
于怀鹤笑了一下。
透过缝隙,归雪间看向于怀鹤,他眼眸中的深沉和杀意似乎都消融了,里面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归雪间看不真切。
于怀鹤说:“想你的仙骨。”
归雪间一怔。
“白家对你……”
于怀鹤顿了一下,很少见的,他也有不能说完的话。
蜡烛“哔剥”作响,他们都没有说话。
隔着被子,归雪间察觉到于怀鹤的手落在自己的脊背上,过了一会儿,那人的指腹压着自己的脊骨,一寸一寸,似乎在寻找丢失的那一块。
有人说仙骨是无形之物,也有人说仙骨存在于人的脊柱中。
归雪间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发抖,不是疼,也没有痒,就是忍不住。
于怀鹤轻易就猜出是白家所为。
归雪间怀疑,如果自己暴露得再多一点,或者于怀鹤在东洲待的时间再长一些,真的能查出来白家百余年来的惊天阴谋,也会知道自己是白家计划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实际上,在原来既定的命运中,再过一年,他的身体就会完全准备好,成为魔尊容器。
于怀鹤是终结这一切之人。
很奇异的,这一次再想起这件事,归雪间没有感到害怕。
于怀鹤找的很认真,很细致,但也找不出什么来。
即使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也无法改变一件十多年前发生的事。
归雪间的仙骨早已被白家剔除,魔尊不会修仙,不用修仙,仙骨只是妨碍。
于怀鹤没有收回手,他的指尖搭在归雪间的脖颈间,带着点疏冷的气息,又问:“疼吗?”
归雪间的心脏猛地一颤,他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
没有仙骨,修仙好像也变得天方夜谭,他知道这是白家对他做下的种种恶行之一。但死都经历过了,再追究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归雪间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难过没用,太累了就睡一觉,起来就有精神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了。
归雪间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那时候太小了,都记不清了。”
“别怕。”于怀鹤说,“以后不会疼了。”
第20章 考试
归雪间很轻地“嗯”了一声。于怀鹤的手还搭在他的后背,没有移开,是比被子稍沉一些的重量,可以将归雪间圈在手臂间,或许是安慰保护的意思。
但是现在周围很安全,并没有伤害归雪间的东西存在,由此可知,应该是安慰。
归雪间想,于怀鹤的话不多,所以连安慰好像也很隐晦,不容易被察觉。
好一会儿,于怀鹤问:“你还想在紫微书院上学吗?”
归雪间想了想:“想的。”
虽然入学测试出了大问题,但见识了紫微书院的学生和老师,还有稀奇古怪,别处都没有的仪器,归雪间对这些都很感兴趣。
于怀鹤说:“会有办法的。”
归雪间觉得也是。他上一辈死在白家,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可以继续活着,别的阻碍好像也没那么难以逾越了。
第二天再醒来时,归雪间发现于怀鹤依旧靠在床沿边,没有打坐修行,正在看书,好像与阵法有关。
从归雪间的角度,只能看到书页一角,他没细看,在床上翻了个身,慢吞吞地爬起来,小心地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它们太长了,归雪间在床上打滚时会扯住头发,有点疼。
等到做完这一切再抬起头时,于怀鹤已经合上书,看向归雪间了。
接过于怀鹤递来的簪子,归雪间随意梳起长发,他睡了很好的一觉,现在已经恢复精神,可以重做打算了。
其实在还未测试之前,他就考虑过万一不能通过,而自己又确实想上学该如何是好。
没有仙骨听起来吓人,但结果和天赋不够一样,都需要另想办法。
归雪间说:“册子后面写了,有些老师会按照特别的要求招收学生。”
于怀鹤点头。
归雪间继续说:“我看了几遍,书院里有个负责整理典籍的先生想要找学生帮忙。”
他有些期待地望向于怀鹤:“我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于怀鹤的目光一顿,神情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但太快了,稍纵即逝,归雪间来不及捕捉,只听他问:“对那位周先生,你了解多少?”
虽然之前打听过,但终究不太靠谱。洗漱过后,两人又一同去找文先生。
文先生见归雪间没有一蹶不振,十分高兴,得知他打算另辟蹊径走周横的门路,也觉得确实是个办法。
结合在客栈里用两块灵石打听到的消息,归雪间将周横先生的生平拼凑了出来。
这位周先生的经历也是世间难寻。
文先生道:“说起来,周横本是俗世众人,出身清贵,从未求仙问道。是后来得罪了皇帝,被判了流放之刑,差点死在半路,又被太初观的长眉道人救起,死里逃生后才拜入了太初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