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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7)

作者: 人间废料 阅读记录

「今夜燕奴染了急病,我假借父王的名义出宫购药,便找了膳房夜里当值的丫鬟来怀慈宫。谁知寅时回来,便见她在院中酣睡,训了她两句。转头便……」

「便推开正殿的门……看见燕奴……看见我娘……我揪着这奴才诘问,没问两句,您便来了。」他兀地回头看我,「若不是晏清逼死了我娘,那便是你杀了她!」

娘娘身亡,最先遭到怀疑的人是我。林绍棠疑心我行窃被抓,起意杀人。先招呼了我二十大板。我屁股开花,一声不吭,气得他拍案而起,直骂刁奴。

大人你疯了!我是哑巴!你就是朝我嘴里拉屎,我也说不出好赖,顶多替你尝个咸淡。

万幸,官兵在下人饭食内验出迷药,我睡在院中一事得到了解释。

鉴于我身上干干净净,口袋空空荡荡,眼神痴痴傻傻,右寺丞林绍棠判我清清白白。

然而林绍棠面色不愉:此事既与奴才无干,难不成真与太子相关?

事关重大,林绍棠向大理寺卿呈递急件,大理寺卿连夜上奏晏帝,晏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第27章

三堂齐聚,就地设庭,两案同审,誓要在今夜查明真相,以宽圣心。

晏慈有罪在身,是被押上来的。干涸的血块凝在颊边,唇角淤青,那是方才被晏清挥拳揍的。

他形容狼狈,偏偏那粒痣正恬不知耻地挂于眉间,像一颗慈悲的眼。

「前年冬天,炭是一两一两地拨来,我觉得奇怪,才从我娘那里问出实情。晏清几乎每日傍晚都要来怀慈宫寻欢作乐。我娘每哄他高兴一次,他便赏她一两好炭。我要她莫再如此,她却说晏清以二人通奸一事要挟,逼迫她继续与之苟——」

话音未落,晏清猛地起身,上前揪住晏慈的衣领,怒不可遏:「你这婊子养的!你血口喷人!」

似是早有准备,晏清自怀中取出信纸,摔在晏慈脸上:

「文穆失踪前告诉我,他不慎踩脏了你的衣袍,你便恶言相向。他日夜忧心,故而留信为证。」

大理寺卿阅信之后,点头道:「这是梅花小楷,确是他写的。」

晏清乘胜追击:「仅因一件衣裳,你就能杀文穆。如此歹毒的心肠,你说的话,有谁敢信?」

晏慈垂眸:「皇兄可敢起誓,我与文穆除此事外,无冤无仇?」

「……我以太子之名起誓。」晏清高声道,「除此事外,文穆与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好。」晏慈朗声道,「晏慈以罪人之身,恳请三位大人,传唤人证。」

第28章

晏慈提请的人证,是三年前专管分发炭资的太监与学子监的太傅。

小太监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小、小人只记得太、太子殿下要小人不给怀慈宫发好炭……」

官兵作势欲打,吓得他哭爹喊娘:「还有!那些炭是、是一两一两地发!」

睡眼惺忪的宋太傅被人连夜赶来,不明所以,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大理寺卿的询问:

「是。前年冬天,太子殿下是常带着他的书童早早告退,不知所终。」

晏清面色涨红,覆手在院中来回踱步,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牙道:「我确实那么做了。」

「我克扣怀慈宫的炭,是因为那贱人毒死了我的母后。」

「至于为何那炭为何一两一两地发,是晏慈同我做了约定,他钻一次文穆的胯下,我便赏他一两好炭。为了避人耳目,我才会早早下学离开。」

「说什么我逼良为娼,那是他怀恨在心,施计泼我脏水。」抛下脸面承认恶劣行径后,晏清反倒变得理直气壮,「除此事外,全是无稽之谈!」

「皇兄先前以太子之名起誓,说文穆与我素昧平生。怎的现在又突然改口,说我钻过文穆胯下?」晏慈眯起眼,徐徐道,「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主座三人的面色兀地沉下去。晏清愕然,想不到自己会被晏慈拿住七寸:「你、你诈——」

多蠢笨,多无聊。听到这我已兴致缺缺,晏清仍在喋喋不休。

无力的辩白吵得我耳朵生疼。我多希望自己不是哑巴,我想跟晏清说:「见人堪恶,观者亦感堪恶。看见你如此难堪,看的人也会感到难堪。」

所以太子殿下,为了不再让我们这些听众替你感到难堪,请你快去死吧。

第29章

最终为此案一锤定音的,是被大理寺卿委任为临时仵作的晏湛。

晏湛自幼师承名医,南下治洪,北上治病,是个妙人。

听闻他才回宫便被委以重任,斗篷都来不及掀,便匆匆踏进正殿,稽查疑案。

庭审陷入僵局时,晏湛恰好自正殿步出,陈述验尸结果。

火光照亮他鹅黄色的斗篷,我没看清帽檐下的脸,只记得他的嗓音似敲冰碎玉:

「……死于失血过多,唯一的伤处在腹部。凶器与伤处的形状吻合……」

大理寺卿欲言又止,晏湛道:「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我才疏学浅,无法定夺,还望见谅。」

晏清猛地起身,尚未开口争辩,便被晏湛的下半句话堵了回去:

「此外还有件事。」他抬手示意官兵呈信,缓缓开口:「我在死者的鞋内,发现了一封遗书。」

洋洋洒洒数千字,以娘娘的口吻,控诉晏清与文穆恶行的遗书。

娟秀的字密密麻麻填满整张白纸,每个细节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闻者无不面露惊骇。

跌坐在地的晏清听得两眼发直,良久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自知人心尽失,他颓然地大笑起来:「人在做天在看,晏慈,你就不怕么?你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