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已注销(233)
他木僵在原地,听大家的哭声又好似逐渐远去,只有年琰的淡淡的微笑离他越来越近,像在照一面与现实相反的镜子。
这时唐依走到他旁边,带着姐姐般的温柔轻抚上他的背。有了肢体接触,他才从虚无之境中稍微拔出来一点。
对方也是刚哭完,但却在此刻坚强地开始跟年瑜讲一些关于年琰的事,好让年瑜意识到自己与遗像中人的经历不同,帮他从对年琰的身份认同中抽出身。
唐依说,大家曾经想给年琰举办过生日派对,但被年琰拒绝了。晓樱私底下提起时,很不理解,她认为年琰的生日日期特别喜庆。一月二十三号,一二三,逐次递增一,像人在一步步往上走。而今年更是喜上加喜,在春节当天。
偏偏年琰就在今年走了,不过年瑜倒是和新年一起来了,续上了新的起点。
可能都是命吧。
“你以后会过生日吗?”唐依问他。
脑细胞像在荡千秋,年瑜晕晕乎乎的,但还是说了一句:“过吧。”
毕竟今年年琰给他过了,说出“生日快乐”的那一刻,或许年琰也有着感同身受的快乐呢?
“好,”唐依莞尔,“那我们以后会给你过的。”
她走后,丘晓樱的哭声都抽不上气了,还是没停下来。
年瑜忽然想:如果年琰有着和师父师娘一样的父母,还有像唐依一样的姐姐,会不会真就能活成自己这样了?
对啊...自己本来就是以年琰预期中的模样出现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当做if线的年琰来活?
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晕,陷入了身份认同的恐慌中。呼吸加快,甚至心悸,仿佛心口那疤根本没好也没消。
直到裤子左侧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颤动起来,他左手抬不起来,只能别扭地用右手绕过去接,才发现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通【未知来电】。
葬礼上接电话是很不礼貌的举动,但他抬头看向照片里年琰的笑脸时,又感觉对方在跟自己说:“接吧,我不介意的。”
好在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久违得不能再久违,还隐约带着点刚连上网似的电流感与卡顿——
“小鲶鱼?”
“年瑜?”
“别怕。”
“这次不是幻觉。”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 ...”
“...臧...洋?”
“是我啊,”臧洋说,“是我,真得不能再真了。你退出通话界面看看?”
年瑜照着做,发现桌面无端多了个图标出来,点进去一看,是一个独立的聊天界面,顶端写着【通话中】。
“看见了吗?”臧洋重复了一遍:“真得不能再真了。以后在你没允许我回来前,我都会这样陪着你。”
他不厌其烦地唤着年瑜的名字:“年瑜,年瑜,小鲶鱼。神把你离开待注销区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一年后还是会以年瑜的方式迎接我的到来,对吗?”
对吗?
他在快速的吸气与呼气之间不由得颤抖,最终在年琰的遗像与臧洋不断唤他名字的声音中,如释重负地说出一字:
“...对。”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时手机听筒贴在他的耳旁,比遗像距离他更近,更真实。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再回神时,臧商已经走到了他前面,手抚上了那盒子,打开将订婚戒指埋进了少得可怜的骨灰中。
一时间,白菊花的清香包裹住他,他在臧洋的引导中回头,所有人分立在两旁,空出来了一条长长的前路。
“继续走吧,”臧洋含笑道,“明天是属于年瑜的。年瑜也是臧洋的明天。”
恍然间,葬礼结束。
晚些时候,臧商回来别墅一趟,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走了,连带着年琰的骨灰盒,彻彻底底将这栋几乎算得上崭新的房子留给了年瑜。
语音通话一直没有断,年瑜连上了蓝牙耳机,听臧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讲着他离开后待注销区发生的趣事,直到躺上床时才稍微消停些。
“我这里有一个屏幕,”臧洋说,“感觉像是调用了你手机的摄像头,可以和你同步视觉,好神奇。”
年瑜冷淡地“哦”了一声:“那我以后刷手机还要将手机立起来,以免你一直盯着我下巴看。”
臧洋:“...不是啦,你自己可以关的,通话也可以断的。但我还是更希望你经常打开,也经常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打字什么的等我能每天见到你后再说吧。好不好?”
年瑜:“好吧。”
说完后,臧洋就闭麦了。过了一会,他发现语音通话根本没有断,于是又打开麦轻声问:“小鲶鱼,你是不是又睡不着?”
“睡不着,”年瑜直说了,“我还是...有点晕。”
他一手搭在自己半侧脸,无名指和小拇指点在鼻根和鼻梁上,还是会微微颤抖。
很怅然。之前的七天,每天都跟做梦一样。直到现在听到臧洋的声音才好点。
年琰死了,他到底还是感觉心里空落了一小片,连带着认知障碍挖出来的小洞,以后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填。
但臧洋在,至少有个底。
这个底知道他睡不着后,开口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要。”年瑜想起了臧洋上一次给自己讲的悲情往事,一票否决。
“没事,”臧洋爽快道,“我还有其他方法。”
紧接着,他压低声,神神叨叨念起来:“一条鲶鱼,两条鲶鱼,三条鲶鱼,四条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