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太子偏执宠爱(146)
说完之后,谢言昭才发觉,他有些痛快:“他们说太子是‘荧惑转世’——你知道荧惑吗?此星色泽荧荧似火,仿若赤帝手中燃烧的真火,它的行踪轨迹又诡谲多变,自古便被视作为不祥之兆。故而,荧惑又有‘罚星’之名。星象说荧惑主掌杀伐,而太子刘之衍正是荧惑转世,他的出现,会使天下陷入战乱。”①
先前谢凝荷告诉她,有得道高僧曾点评,太子杀戮之气太过。尔后又有谶语,大晋传至三世,便会走向覆灭。此番荧惑转世之论再出,仿佛桩桩件件,都将矛头,齐齐对准太子。
有时候应子清也恍惚了,种种谶语、神异之说,到底是各路人偶然编造,还是冥冥之中,刘之衍确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
应子清摇摇头,忍不住否认:“这种怪力乱神之说,就是无稽之谈,根本站不住脚。庆帝怎么可能因为一句儿戏,随随便便废太子?”
可是说完,她心里也泛起迷惘。
毕竟,在这群人眼中,星象之说神圣至极,仿若金科玉律,就连帝王,也要受制于此。而她自己,不也是被神秘力量送到这里来的吗?也许在玄之又玄的事情上,以往的常识,不再起作用。
谢言昭接下来的话,带出数九寒天才有的冰冷之意:“不,安景王搬出的,是‘荧惑守心’之说。这个心宿,指的是帝星。荧惑的力量,强大且充满危险,就连帝星
也感到恐惧。它一直盯视威慑帝星,意图取而代之。你试想一下,庆帝常年缠绵病榻,如果他听到这个说法,会如何看待太子?”
他的话好似有什么东西,刺得应子清心脏倏然一跳。电光火石之间,她将谢言昭今日说的所有的话,全部串联起来。
不好,他们被设计了!
傅太后突然病重,星象之说恰好兴起,哪有那么凑巧?
刘之衍被要求解除兵甲护卫,独自一人入宫。今日刘弘煦定会出兵,围困长安城,当他兵临城下,借“荧惑守心”之说大做文章,威逼沉疴难期的病弱天子,废黜太子!
废去一个冥冥之中影响自己生病的太子,庆帝会如何做?
威逼利诱之下,他难保会答应!
这才是安景王蛰伏数日,按兵不动,精心筹谋出来的真正计划!
至于窦谢乃至其他世家,或多或少收获消息,但就如千百年来无数次做的那样,他们冷眼旁观这场风云变幻,静看刘氏皇族自相残杀,直至厮杀出一位新皇。到那时,他们才会决定,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依附新皇。
应子清猝然回首,天空中一声闷雷,轰然炸响,惊得人心头一颤。
却没有下雨,极目远眺,阴沉厚重的雨云,在远处肆意翻滚,与地平线模糊交接。天地之间,笼罩着一股压抑窒息的氛围,骤然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人心惶惶。
不再耽搁,应子清转身离开,但被谢言昭追上:“快下雨了,你要去哪?”
“多谢谢大人今日所言。”应子清抬起眼,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更显得那双眼睛亮得逼人,“我要做点什么。”
谢言昭扫了眼应子清,绯红轻纱勾勒出少女柔弱薄软的肩膀:“你能做什么?”
“长安城马上遭遇大难,城中百姓蒙在鼓里,本该保护京师的禁卫军一无所觉,你说我做什么!”应子清三两步跑了起来,眼中迸射绝决绝的光,“迎战!”
谢言昭听得微怔,原本到了嘴边,关于女子该如何行事的话,悄然咽下,他脱口道:“你想要什么帮助,尽管找我。”
应子清向他投去一眼,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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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的庭院,自是一派古朴典雅,白墙似雪,灰瓦如鳞。芳草莹绿,树荫郁郁葱葱,铺洒一片清凉之地。有几位侍女身着罗裙,自从葱郁小道款款路过。她们用团扇半掩娇容,彼此交头接耳,小声欢笑。
偶尔响起一声轻柔雀跃的啁啾,花草随风轻轻摇摆。
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祥和。
应子清匆匆疾驰而往,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惶惶不可终日,与周遭的平静格格不入。
在回廊左拐右找,终于在在书房找到薛宰相。
薛正源端坐在阴影里,从幽暗之处,威严地注视眼前的女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他是这个反应,应子清心中一沉:“薛宰相是不是不相信,您大可以去城门之外调查一番……”
“你指控的人,是安景王,你还声称世子正在长安城外,妄图逼宫,废黜太子。”薛宰相缓声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以由武将据实上报,或是由大理寺禀报。但你只是小小女官,本相不可能听信你的三言两语,大动干戈。”
她没有真凭实据,应子清当即想到。
她是根据谢言昭的话,作出推断。
她说的这些事,还没有发生,可是等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一切都晚了。
薛宰相从位置上站起来,他投下的影子,比屋内交错的阴影还要深沉:“应司直,你于我小儿有恩,念及这份恩情,我才有这番告诫。否则,就凭你刚才毫无根据的疯话,我此刻就能以‘扰乱朝纲’的罪名,命人将你拿下,打入大牢。”
应子清不确定,薛宰相是不是觉得她在说胡话,还是不想插手。
但她显然,不能从薛宰相这里,寻求她需要的帮助。
应子清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薛宰相,事态严峻,我在此向您发出警示,还请您务必放在心上,不可大意。”
应子清不再耽搁,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