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太子偏执宠爱(88)
商贾牵着骆驼或是驴车,挤着车道,应子清看到不少胡人打扮的商人。
这些异域来的商贾,性格热情大胆,驾着货车走街串巷,吆喝声不止。他们的吆喝声,与唱歌似的,自带一种旋律,歌声恣意畅快。
不过,今日的街道,多了好些衣衫褴褛的百姓。
这些人面有菜色,脸颊瘦削。他们手里要么拿着麻袋,要么端着木盆瓷碗,拖着沉重的步子,踉踉跄跄,方向一致地,朝某个街道前行。
越往前走,衣着寒酸的百姓越多。
背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脚穿破烂的草鞋,头发蓬松,腰间缠着好几只临时缝补的布口袋。初雪融化,还有碎冰,破破烂烂的道路,泥泞湿滑,不太好走。年轻的母亲额头生汗,仍是步履坚定,赶时间似的,走得极快。
应子清透过那双不堪的草鞋,看见她皲裂的脚踝,手中不由悬停马。
前方的刘之衍也停了下来,唤来程飞,“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程飞应了声“是
“,当即去了复返,回禀道:“谢言昭领着一众谢氏,在普济寺舍米施粥。”
刘之衍睨了眼应子清关切的神色,把缰绳一拉,掉转马头:“我们去看看。”
普济寺是长安城里普普通通的寺院,坐落坊市,没有皇家寺院那样的金碧辉煌,恢弘大气,但胜在岁月悠久。
古刹佛寺,处处古朴斑驳,散发着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深厚底蕴。门口栽种菩提,据说有树龄百年,树干十分粗壮,须得几人合抱,正是春季,菩提抽出嫩绿幼芽,鲜翠欲滴。
普济寺门口搭了几只棚子,手中拿着布袋与碗盆的百姓,仰首伸颈,老老实实排着。队伍蜿蜒如长蛇,竟蔓延出两三条长街。
刘之衍一路打马而过,神色渐渐凝重。
粥棚下,僧侣皆穿一身缁色僧衣,他们做惯了活儿,分发米粮的动作利落又快。可是架不住排队的百姓太多,粥米沉重,年轻的僧侣做了半个时辰,累得手脚发软,须得换一波人。
谢言昭今日穿了海兰袍衫,站在菩提树下,与住持首座在一旁谈话。
见刘之衍领着侍从侍卫,骑马而来,谢言昭连忙过去,要与他行礼。
住持首座见谢言昭恭敬的举止,都有些乍舌,不知道来人是何方神圣。旁边的谢氏族人,悄声告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了。
普济寺的僧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刘之衍伸出马鞭,将谢言昭一拦,又对旁人道:“在外不必多礼。”
“为何这么多人领米?”刘之衍懒得废话,切入正题,“可是附近闹了灾?”
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富庶,难道是从别的城市赶来的灾民?但刘之衍并未听到灾报。
谢言昭摇摇头,肃然道:“殿下,去年大雪,下了整个冬天,比往年的要厉害十倍。大雪之时,难御苦寒的,多有冻毙于风雪。大雪过后更难捱,那些贫寒之家,自是缺吃少穿。下官领着谢氏族人,略尽绵薄之力。”
曲江繁花似锦,吹竹调丝,好一个富贵闲适。这边却破衣烂衫,排队乞食。如此对比,应子清心中难过,她走过去询问:“你们舍米施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谢言昭闻言抬头,略略打量眼前清丽女子,便觉得冒犯似的收回眼神:“可以问问主持。”
住持念了声佛号,伸出手,亮出旁边的功德箱:“若施主福泽深厚,尚有余力,不妨广结善缘,于此功德箱添上一份功德。普济寺会继续搭棚,帮助这些饥寒交迫的百姓,熬过艰难时世。”
应子清褪去钗环首饰,放入功德箱。
香巧语兰解下金银,连张泰耀也一齐上来,将身上所带的银钱,一同放入。
住持与首座十分意外,连连说了好几句无量福报的佛偈。
应子清心情没有放松。
张泰耀察言观色,小声开玩笑:“应司直作了善事,怎么还愁眉苦脸,难道舍不得那些金银?”
应子清知道他没有恶意,因而摇头:“不,这点善款,杯水车薪,小小的普济寺,恐怕难以承担。”
出身孤儿院的她,深知这点善款,恐怕做不了多少事。
果然,那边刘之衍看向谢言昭:“长安城向来富庶,若是这里是这样,别处更是凋敝。”
恐怕过一段时间,各处的灾报,就会陆续上报朝廷。
谢言昭很谨慎,答了声:“是。”
再谈下去,便是妄议朝政了,谢言昭不能不斟酌。
“你的眼界与抱负,很好。”刘之衍望着谢言昭,“你也听见了,我的女官说,这么做远远不够。你若还有别的主意,改日寻个时间上东宫,与我聊聊。”
如果不是谢言昭心系民情,也不会有这样的动作。
刘之衍想与此人深交。
谢言昭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拱手道:“殿下谬赞,下官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但下官驽钝,岂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能得到殿下的垂青,实在惶恐。”
这是……婉拒刘之衍的邀请。
刘之衍淡淡看他一眼,谢言昭仍是不卑不亢。
刘之衍也不勉强,转而对身边的程飞,下了一令。从东宫拨一笔款子到普济寺,帮助这些百姓熬过初春。另外让东宫的千人精兵,改了操练,这段时间到普济寺帮忙,运送米粮。
刘之衍牵着他的骏马,领着众人离去。
刚才应子清见到的背孩子的妇人,抱着珍宝一般捧着今天粮食,深深凹陷的眼中,闪烁欣喜的光芒。
妇人的所穿的葛布,与包孩子的襁褓,是这些贫寒百姓里,最为简陋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