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妹花盯梢了几个月无果,盯梢得整个十一旅无论男女兵无人不知她大名。在这几个月里,她在家属院的口碑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廖政委知道她不是个心眼坏的妇女,但粗蛮不堪是真的。
以至于人们说她要生火煮李教导员的儿子,这种荒谬的话都有人信。
那次李教导员的儿子爬仓库外面的废灶台玩耍,滚进了生锈的大锅里。马妹花连忙扶了一把,结果李教导员的妈来了,他妈担心孩子衣服弄脏,回去要被儿媳妇骂,就干脆推说是马妹花把孩子丢锅里。
正巧有个不对付的家属也远远瞥见了这一幕,直说她看到马妹花准备生柴火,好嘛,全家属院一夜之间孩子们都收到叮嘱:远离马大巫婆!
马妹花窝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觉得不过瘾,又戳着擀面杖站在院墙下大骂了一整天。从此干脆做个母夜叉,谁还非得去伺候这群蠢婆娘了!
“有个孩子了不起啊!”
“一窝蹦五个仔,瞧那能耐的,加班生产的兵乓球机都没你能蹦!”连无辜的张营长和兰嫂子都受到了连累。
最苦的还要属廖赴延,马妹花嘴上不屑一顾,并越发趋向于给她自己制造怒对孩子的人设。
私下里却迷上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偏方,逼着他吃这吃那。烤黑蚂蚁,醋炒鱼骨头,不知名头的仙草……
廖赴延也不想看她这样,只要不是那奇葩得离谱没原则的,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吃下算了。比如生吞鸡蛋黄,他连吞了快一年,还有晚上的生姜炖花椒粒,喝得他连拉出的尿都是花椒味。一顿不吃,马妹花还得端着搪瓷碗去单位机关找,值夜班都不放过。
他知道她没脸皮去问对门,再香也就按捺下来了。
过一会儿,马妹花嗅嗅鼻子,又忍不住戳他:“真去问,空着手去啊?”
廖政委瞥了眼地上的鸡蛋篮:“这么多,送出去几个不就有借口了。”
没想到又捅到了马妹花的痛处。
家属院都在取笑她给男人吃生鸡蛋黄和花椒粒,还有些调皮的孩子不叫她马大巫了,放学后在路上看见她,就老远喊着“蛋黄嫂,生吞蛋,熬花椒,生不了娃。”
听得马妹花贼气愤,谁唱就去谁家敲门找人,反而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的鸡养得好,每天都能从鸡窝里掏几个蛋出来,她家人口少吃不了那么多,但家属院里谁她都不想送,给钱都不稀得卖。
再而且,每天看着老廖生吞鸡蛋黄那难以言喻的表情,马妹花也实在没食欲,对鸡蛋祛魅了。
她积攒一篮便拿去集市上卖,但又不想摆摊慢慢卖,免得被家属们赶集瞧见了。基本就是便宜批发给摆摊的摊主,那低廉的价格对比她养鸡的质量,实在不值当。
她才不给那苏姑娘送呢,人刚嫁过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品格。万一跟那些人是一伙的,过几天在背后说自己为了笼络她给她送鸡蛋,马妹花还不成了笑柄,自讨没趣?
她也不去问了,把窗门关紧,再香也别闻了。
苏麦麦这边饱餐了一顿,一家人出去散步消食回来,茶叶蛋正好也焖得入味了。剥开茶褐色的蛋壳,蛋壳从细纹处裂开,黏起一层膜,里头卤汁恰到好处的沁入,连蛋黄都带着香味。
她给每人捞一颗出来,收获了赞不绝口的好评。
想了想,又给对面的马嫂子夫妇装了六个过去。
这会儿才七点钟,北疆的天还没黑呢,廖政委家的门却已经关了,苏麦麦敲门。
屋里马妹花正在盯着男人喝花椒粒,那加了熟地、生姜的花椒粒水黑不黑黄不黄的,在碗里头荡漾。她今晚煮得早,是为了抵消茶叶蛋的香气。
听见敲门声,马妹花狐疑地打开来,竟然是对门的漂亮小媳妇。她就连忙擦了擦手,问:“小苏什么事?”
第19章 贺涵看着四弟妹白里透粉……
苏麦麦被马妹花的郑重其事惊诧了一下,举着手里的白瓷碗说:“下午煮了茶叶蛋,焖入味了,拿几个过来给马嫂子和廖政委尝尝鲜。”
啧,家属院里竟然会有人给自己送东西来。
马妹花意外得受宠若惊,嘴上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万一也不够。”
那大手掌却已经扣住碗边,抓着不松手了。
苏麦麦整个人都差点给她拽过去,暗想这马嫂子力气还真大,她本来自恃力气也不算小的。
苏麦麦便笑着告辞:“够的,后勤今天发的鸡蛋我煮了一整板。”
咻——趁这个紧要关口,廖政委已经瞅准机会把碗里的汤泼去了灶灰里。
马妹花关门进来,看见丈夫碗里空了,愣住道:“就喝完了?这么快。”
“嗯。”廖政委回答。
马妹花迅速绕了堂屋一圈,一个平房就三间房,堂屋和厨房是共用一间。她凑在馊桶里闻闻,又盯着地板瞧哪块有溅出水珠子:“泼哪里了?”
廖政委早已对她的做派了如指
掌了,暗暗庆幸泼的是吸附能力强大的灶底灰。
面不改色道:“泼肚子里了,还能泼哪里?要敢泼别的地方,今晚你能让我合眼?”
果然马妹花闻不出来,整个屋子都被新出锅的茶叶蛋香味熏满了。
她把碗在桌上一搁,颇有得意劲:“对面送我的,尝尝吧。”
那个“我”字的音调加重。
得亏这两天贺副团长刚结婚,躁婆娘收敛了两天,廖政委日子好过了些。
贺副团长不仅在十一旅,乃至在全军区都属业务能力精锐的干部,能够将他打动的女同志,应该是个优秀的女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