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北考科举(80)
“小祖宗们,仔细眼睛!”
屋里暗,白天将门窗全打开也不顶事,何况现在日头半落了。逃荒路上他的儿子儿媳都死了,就剩下这一双宝贝孙儿,老孙头都是当眼珠子宠的。
也幸亏他们这样祖孙三人组成的门户,在郡里算那个什么……对了,低保户!每月都有钱币能领,不然就他一个老头子,怎么也养不起两个小娃娃。
孙老伯转身去烧柴煮饭,屋里就点灯处最显眼,谭萍几人难免都往那处瞧,才发现这两小童竟在写字。
这倒奇了。
虽从小不愁吃穿,一次游学将这辈子的苦都吃过了,但也见识更多,知道普通人是上不起,也上不了学塾的。就说他们自己,同窗也都是名望家族子弟,再不济家中也有任职一二,寻常富户也是没资格进的。
奇怪丛生,便凑到那童子身前看,写的一笔一划,还真是正正经经的字!
谭萍好奇:“小子,你这些从哪里学的?”
男童抬头看他,“当然是老师教的。”
“老师?哪里的老师?这地方还有老师?”
谭萍瞪了眼快人快语的学生,身后嘴快的立即噤声。
“是小林老师。”男童吹了口气,将抖落的石墨灰给吹散了,眨着黑白分明的眼问:“哥哥你没有老师吗?”
“咳咳,当然有。”白衣书生挺直了腰杆,“我们都从百丈书院来,先生都是学究宿儒,当世有名的饱学之士!”
什么学究宿儒,没太明白,但听起来很厉害。他眼睛亮了,“那你每次考试都能通过吗?”
考试?
众人面面相觑,说的难道是科举试?
被这样注目,他也不能说出半个不来,于是拉出同行好友,展示道:“这是陈兄,今年已经过了州试,第五名的经魁!”
男童眼睛更亮,他拽拽身旁姐姐的袖子,从一卷白纸中抽了一张,“那哥哥能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吗?课上老师说的我没太懂。”
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白衣学子也存了点卖弄的心思,接过纸来看,晃眼还没看清写的什么,就因这触手细滑的纸张,不寻常落墨的字迹一惊。第二眼才去辨认纸上文字,虽字迹迥异,但看得倒是清楚,只见上方明明白白写道: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雉兔……几何?
他愣了。
学过十哲四圣,略通般若毗昙,也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问题!
见学生面有难色,谭萍起初不以为意,几个都是书院不错的苗子,给个小童解惑自当不在话下。但时间一时一刻过去,打头的学生脸色汗珠都出来了,还是没说话,他才觉察有异,拨开围拢的几人,伸手抽出纸张。
“……”
……看完他也没话说了。
一直安静的女童先是看他们一眼,转身数落起弟弟:“小杵,你上课不好好听讲,回来还不认真做作业,我明天要去告诉小林老师!”
“你别说你别说!”叫小杵的小童从谭萍手里将纸夺回来,“我自己做就是了。”
沉默在几人间蔓延,他们还在想那雉兔问题,凑了半天也没凑出个结果。
须得亲眼看到那雉兔同笼,才能分说清楚吧!
桌上男童还在苦思冥想,女童已经将笔搁下,把手中一小沓纸张整理好,放进自己的小背囊里。
有人终于忍不住问:“所以那个问题,只凭头脚,怎么可能知道有几只兔子几只鸡啊。”
“当然能知道。”女童不假思索,“上置三十五头,下置九十四足。半其足,得四十七,以少减多,再命之,上三除下四,上五除下七,下有一除上三,下有二除上五,即得*。”她信口说着,随即狐疑地看向几人,“你们真的上过书院?”
什么头足、除下,听得人发懵。
生平头回竟被个小孩儿质疑,几人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说不清是气得还是羞的。
这时孙老伯端了豆饭上来,今日有客,他特地拿了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一碗腊肉,一碟青菜,用了豆豉,还放足了盐。
“丫头怎么和客人说话的,他们都是外头考过官的学子,不过让让你,可别逞上脸了。”老孙头也听着了,笑骂一声,并不认为这些看着就体面的读书人会不知道这些。
“快去把手洗了,都来吃饭。”
男童见桌上有荤腥,立刻放下纸笔,跑出去打水了。
家里桌子小,为着客人,老孙头给两个孙儿夹了菜,赶他们去灶上吃,随后起身,冲块高置的长生牌位点了香,又拜了三拜,这才开始动筷。
谭萍:“这是……?”
孙老伯憨笑一声,摸摸后脑,“是清北书院,我们郡顶出名的地方,日日点香拜拜,希望我孙儿能有机会进内院去,那老头子就要享福了。”
清北书院?从未听说过,什么野鸡书院。
谭萍看了眼牌位面色古怪,头回见到有人把书院刻在牌上供奉。莫非是仿了上清书院的名头,和最近南边兴起的莲花妖道似的,打着传教的名头煽惑耳目?
这雉兔学说,就是幌子之一?
远处的女孩敲了敲碗沿,“爷爷,老师说过了不能胡乱迷信。”
“小孩子懂什么,快吃饭!”
女童撇撇嘴,不说话了。
孙老伯冲着众人讪讪一笑,他没说里头还有桩故事。从前这长生牌上刻的是他们丘泉郡守的名字,这小郡守在他们心中是比神仙还神的人物,家家户户几乎都摆着,只是后来传进郡守耳朵里,觉得影响不好,这才打住不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