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故事[救赎](114)
“很早了……”余渔停顿,“值班的时候多回去看了一眼,就……”
“她们喂饭很粗暴,有时候还会说‘爱吃不吃’,让他自己吃,饭碗就放在床头柜上,可是人家都全瘫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碗,如果不是我直接走出来……这还是我偶然听到的。”
“还有黄策,明明知道她有阿尔兹海默症,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没有耐心呢?”
……
她困惑,她不解,将一条条罪名呈到她面前,她们知道没说完的是不知底线的恐惧。
“今天吃完饭,我去看黄芳芳了,他在哭,我问他怎么了,他一点不说,我看着难受,”声音在哽咽,渐渐激动,“所以我真的没法坐视不管了。”
余渔睁开泪眼望向代澜,寻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这是虐待,对吧?”
她的泪因为身体的摇晃而溅到代澜的手背。
是烫的。
在阳光下是灰色的,再滚落到不为人知的地带。
“是。”垂头,代澜无力地肯定。
这是虐待,没错。
言语虐待。
除此之外还有吗?
余渔不敢问,代澜不敢说。
她一直都知道的。
从她因实习来到暮镇敬老院开始就知道了。
日夜相处,代澜哪里会看不见,她眼不瞎,心也不瞎。
可是……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阵吃饭时好不容易压住的愤懑又涌上来,捏着拳头克制情绪。
身侧的女孩只当她是溺水人面前的浮草,紧握她的手臂忍着哭腔问她,字字刺在心上:“那你知道了有没有和涛哥还有公司反应?”
忽然一直捏着代澜的手轻颤,而后松开,僵在空中,她抬眸,看余渔的眼睁得更大,琥珀色瞳孔映着泪的痕迹,不可置信:“小澜,你不会和他们一样的对吧?”
第56章 青雀头黛她不一样
话语重锤心房。
她和他们一样吗?
他们会一样吗?
心底有何在崩裂,碎成被血色浸泡透彻的碎石。
代澜不是为余渔的质疑而痛,而是曾几何时,连她自己都质疑过自己,到底有没有尽力?
她们的声音渐渐重叠,震耳欲聋,宛如恶兽咆哮:“你和他们一样吗?”
只一人停在这座岛屿,心在自问,眼中倒映出余渔的模样。
“如果我和他们一样……”
不知从何开始,代澜能感受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股劲好似可抵海啸。
“实习完我绝不会再回来。”
声音颤抖得厉害,然而说完后丝毫没有放松的快感,而是开始持续地,维持箭在弦上的状态,双手攥着拳,似攥紧自我灵魂,好让它在风暴里**。
尽力了,在这场自我拷问中,第一次没有被向内的攻击颠覆防御。
恐惧虽然还在侵蚀着头颅血肉,可麻痹痛感中她逐渐摸索到自己的轮廓,学会溯源,分清外界与自己的区别。
她的主动性为这件事已经穷尽,但如今的确是她之力无法企及的难度,所以她真的尽力了。
眼前女人得到答案,那只僵在空中的手骤然垂下,连同肩膀一起垮落,似乎这一问也是对她的审判。
而审判终于得到结果。
她也得到解脱,手掌轻拍胸口呼出不安,笑容再不掩饰,等视线回到代澜身上,那被冰封的信任从她双眸中缓缓解冻:“太好了……我们是一起的。”
“所以,”女人的发丝因风的躁动而被眼泪黏在脸上,却顾不得太多,只奔着目标,重整旗鼓,“你之前肯定努力过吧?”
代澜能看出余渔眼里含着期冀,可她连勾唇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几乎是询问的一瞬间,过去的片段就要将她狠狠吞没。
等察觉出焦虑,代澜的背连同脖颈都僵似木板,心脏像被捆在砧板上的活禽,任它挣扎,也尽是无用功。
她不忍心说现在已经是她拼过的结果。
只能钝钝说出三个字,囊括曾做的所有事:“努力过。”
对面人欲言又止,笑容收起,显然也读懂代澜的情绪,只耐心听她细细道来。
“去年实习的时候……”
又回到那个初冬。
代澜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的,为毕业所需的八百小时实习时间而来的实习生。
人少事多,每天她都要处理老人们的报表,但因为只是实习生,所以核心复杂的工作都由吴楠涛处理。
除此之外,便是不定时巡查老人们的用餐和生活情况。
起初只是发现走廊上有落叶或者垃圾不及时清理,吹至墙边,有腿脚不便,视力不佳的老人扶着墙行走时会经常踢到,也有滑倒的风险,此外敬老院外山路大尘土,走廊和扶手也经常灰扑扑的。
代澜查阅过院内制度,发现护工制度里清楚写着“走廊一天一扫一拖”,但实际并未严格执行,两三周扫一次,连拖地也被忽略,于是代澜拍下证据后转告吴楠涛,让他来处理。
但次数多了,也因为临近年底,吴楠涛扛了不少事,她也不好总因这些小事打扰他,索性偶尔遇见安心颖和李小时时直接提醒。
可是次数真的太多了。
每当她走近,她们脸上的不屑便越发明显,最后实在看不惯了,代澜只能亲自清扫。
后来是年底大扫除时,她帮老人们打扫房间,才发觉许多护工制度里明确写到要做的工作基本没有完整执行,甚至没有执行过。
比如黄芳芳的痰盂脏得不知有多少年岁没清理过,污渍顽固,霉菌滋生,代澜索性丢掉,上报公司换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