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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图式(72)

作者: 默弗 阅读记录

我扒开他的禁锢,说:“我不是害怕!我是太想活命了!伊实,你好好看看!在你来之前我还爬了一段距离!用手爬的!我想活命啊!”

我慷慨激昂,赤。身在大雨里翻滚那样新颖和大胆,在他怔愣的目光下继续迎着雷声拥抱电线杆。

“我一边爬一边想,我要活下去,我身边有你,我还需要怕什么呢?恐惧是敌人,我越想越愤怒,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恐惧,所以我一次次摔倒。无论怎样,我都会摔,因为很多东西我还没学会,所以我肯定会摔。我发誓我下次不会再摔倒了,我说过了对吧?你听见的,我一定说了。”

那是我有且仅有的勇猛时刻,抵制住了永眠的诱惑,明确认清那是坏东西,还对所有躺在土地里沉睡的灵魂泛滥出无用的怜悯,有路可走竟然不是个奢侈的条件,人类也可以用除去双脚以外的方式找到一条路。

“下次我和你去打猎的时候,一定拖着一整只麋鹿而归。”我眼里闪着光,似凹面镜的心脏,另外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我不是谁的教徒,只能发闲家誓言。

“……”伊实沉吟良久,从讶然的沉默走向迷茫的沉默,从三根指头走向红红的掌心,他摩挲那块软肉,问:“回中国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抽出我的手,垫在屁股下面,说:“签证快到期了,我必须回去一趟。”

“只是如此?”

我低下头把虎视眈眈的剩余价值流放到受伤的脚上,脚尖点了点地板,慢悠悠地回答:“当然了。”

“行,我和你一起回去。”伊实多云转晴的速度于我有过之无不及,他抬起我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痒,“你可以利用我,但不能离开我。”

我强行挤眉弄眼,“你是控制狂吗?”

“说这么难听。”伊实凑近来端详我,说:“因为你比较调皮,我不得不上点心。”

……

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不留余地,伊实办下中国签证,前后只用了一周,我连拐杖都还没用顺手,他就拿到了签证。

等待的时间感觉起来没那么漫长的原因不止是高效率的签证中心,还有布鲁克钓来的鱼、提来的好酒,瓦萨里奇一家的慰问品,以及伊实仿佛打了死结一般高浓度的做。爱频率。

他起初同我站在一边与不便的左脚为敌,从某个时辰开始他竟然格外偏袒它。在黑洞里涮过的眼睛能让我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并非装神弄鬼,我真能看见,伊实他包容一整个我却没有剔除糟粕的下场。

俗话说负负得正,没有记忆和基因打扰的话的确令我们乐在其中。可谁又真的敢让两个负到极致的东西碰在一起?

有些话我只敢背对他的时候讲,从落地窗反射后先到达我自己的耳朵,就像交卷前一定要检查一遍一样,哪怕在行为学上被称为无用功。

“嘿……伊实,我想起来,曾几何时你把我丢进泳池里,恶劣地要我吃个大教训。现在你竟然连菜刀都不许我碰了,我要是想死,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不吃不喝,二是被你操。死。因为你,大自然已经杀不死我了。”

他哼笑,对沽名钓誉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是我想要的,恭喜你……”

我捂住眼睛藏下几颗泪珠。他是世界之于我的全部意义,不需要任何细枝末节堆砌的意义。然而只管往毒药里加水是无法彻底消除毒性的,我必须找到唯一的解药。

布鲁克在机场给我们送行,塞了一张自己龇牙咧嘴的张扬的自拍照给我,说把它当作他本人。伊实说只有骨灰盒才有这种待遇。

飞机起飞时,一秒钟的失重感差点给我打回原形。

伊实要来一张毛毯,我紧贴着他自我安慰,用的不是我自己的手,是长时间用偏方给自己加油打劲的后遗症。“最后一次”的魅力太大了,摧枯拉朽之势拽来拽去。利用躁狂的症状狐假虎威,被揭穿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伊实要来一张湿纸巾,提醒我是时候装睡了,于是我顺势闭上眼,在考场上弹尽粮绝从而把时间花在算分上的可怜儿一样,盘算这门科目能不能有60分。

抵达北京机场,吸第一口气的时候我浑身的毛发通通竖了起来,铜镜里昏黄模糊的影子再度浮现在眼前。

伊实问我回到祖国开心吗。我笑得真心实意,说:“开心!”

预约好签证续签日期后,在北京玩了七天,我坐了六天轮椅,一点儿不累。伊实晒黑了点,银白色的头发经过光合作用居然染上了一点褐色,他对此不发表看法,初步打算回国后染成黑的。

最后一天我们计划去看什刹海,因为只有这一个目的地,我不好意思再坐享其成,所以决定抛弃轮椅下地走走。

北京的气候十分强词夺理,分明臃肿得离谱,却叫人看在雍容华贵的面子上敢怒不敢言。二环三环扣成一具鸟笼,游客亲密地摩肩接踵,沸腾的地面噗噜噗噜冒着涌动的人头。

伊实紧搂着我,鬓间的汗水滴到我的肩头,嘴里止不住嘀咕。我让他用俄语偷偷嘀咕,别给人家听懂了,不然遭来一阵字正腔圆的白眼。

不说还好,一说他还来劲,不知道从哪学会的中文脏话,操着一口反骨当街播报:“我操,他妈的,我爱你,牛逼。”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向看过来鄙夷目光表示歉意。没拴好他是东道主的责任,我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问:“你做什么?什么时候会学会的?”

他不嫌事儿大地耸耸肩,“YouTube上学的,怎么样?还算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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