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图式(99)
房间内十几道视线并没有因为突然多出两个人而有所转移,生态平衡了似的稳固不变,暖空气依旧从下往上流。坐在沙发中央也是整个空间中央的男人陶醉地唱歌,他身旁的女人便是柳夫人,她朝迟来的二人挥手。
李嬉皮笑脸地上前致歉,伊实从没见过他这般势利眼的样子,笑容灿烂看起来不说疯癫也有精神错乱的嫌疑。不管怎样,他突然很想找个出气筒。
也不知道耳边叽里呱啦一通汉语在搞什么明堂,伊实坐下没有两秒钟屁股就开始痒,是柳夫人的问候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俄语问道,标准得令母语者心旷神怡,伊实不免露出意外的神色。柳太太莞尔一笑:“我在俄罗斯留过学。”
“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梅德韦杰夫。”伊实说。
轮到柳夫人一愣,他说他叫:张伟。
“真的吗?你看起来不像。”
毕竟这不符合以貌取名的规则,所有阿列克谢都不会同意的。
伊实撇撇嘴:“录用我之前,你应该看过我的资料。”
柳夫人喜颜更盛,故作恍然大悟:“对,我记起什么来了,你不是个纯粹的俄罗斯人。”
伊实不形于色地点点头,实际上内心叫嚣着:和你们这些高贵纯种人拼了。他不太想聊下去了,隔壁男人的歌喉正在上刀山下火海,而李明明听不懂对话却还是摆着假笑坐在他和柳夫人中间当茶宠。
柳夫人自有办法纠正他的厌世脸,摆摆手叫来助理,几分钟后三名服务生端着满是好酒和下酒零嘴的托盘进来。伊实总算看见一件好东西,心情有所缓和,乐意分享几条情报,爱杀谁杀谁吧,如果这是风起云涌的战场的话。
他刚要来一杯“烈焰之吻”重焕新生,手伸出去的那一刻被人按了下来。柳夫人的长指甲戳在他的手背,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我请你喝酒,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伊实有所察觉,用脚踢了踢李,直接问了出来:“你到底收了她多少钱?”
李的脸色顿时涨红,显然这时候再堵住那张嘴已经来不及了,他咬牙蹦出几个单词:“你在说什么?!”
他一个劲的使眼色:坐在这里的是甲方,是机遇,是指明灯!不是什么下流话都可以放出来的!
伊实皱眉,漫不经心却语调犀利:“我成了陪酒郎,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拜你所赐。”
话音未落柳夫人插了一嘴:“你万万不能往那方面想。”她对英语也是手拿把掐,“我是商人,谈合
作而已。“她主动提起那杯烈焰之吻放进伊实的手里,从容不迫道:“每个人都很看好你。伊实梅尔,对吧?我不会看错人,你值得更大的舞台。”
伊实眯起眼盯着她琢磨,想不起来她是哪家货色,也没印象自己成为了哪家品牌的战利品。
“你卖什么来着?”他问。
李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站起身以解手的名义出去了,他需要花半小时的时间思考怎么收拾烂摊子。
柳夫人奇迹般不在乎伊实的粗鄙,耐心解答,今年春季她在香港时装周上一眼相中了他的条件,递出橄榄枝,在七月底的内衣系列拍摄中他们还见过面呢,AMN怎么说也是风靡全球的奢侈品牌,就算不记得她,也该记得是谁给的钱最多吧?
伊实摊摊手:“我从来不看。”
工资卡只要不见底,对他来说就是家产万贯。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缺钱?”柳夫人收敛了嘴角,略显严肃。
“不缺。”伊实说,吞下一口酒。
“那么,你有一个模特梦想。”
伊实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说实话,我不是很乐意照相。”
柳夫人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要当模特?你的经纪人总是焦头烂额,很操心。”
“他喜欢数秒过日子,与我无关。”伊实实在忍不了,指了指前面正在扭腰的男模,说:“这种的场景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在场除了柳夫人还有几张更为年轻的女性面孔,坐在流氓歌手旁边聊天鼓掌,另外一堆玩扑克牌的群体看也不看国王皇后牌以外的东西。总而言之,整个房间十分割裂。
“哦,我们这里也有女孩,”柳夫人往后靠在沙发上,“要是你早点来吃晚餐的话,我就能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了。”
“那我他妈的等下是不是也要上去供人取乐一番。”伊实说着F开头的单词,把酒杯放回桌上,好似什么烫手山芋。
“你不一样。”柳夫人沉吟片刻,眼角的皱纹很有故事但显然是颠来倒去瞬息万变的那种,“三十六岁才出道,只此一人。若不是遇上好人,你连站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你在夸自己还是怎样。”
“说得直白你又不爱听了,只要你有点远见,就知道好好听我说话有多么重要。”柳夫人自顾自地与他喝过的酒杯干杯,玻璃碰出清脆的响声,“我对你很感兴趣,不止是作为一名模特,而是你身上有很多错误,需要人来纠正,我看不下去,顺手做件好事罢了。”
伊实终于正眼瞧她,她的手指上没戴戒指,耳环和项链倒是一等一的耀眼,他在心里衡量要不要为了多喝几杯酒而跟她继续胡扯下去。
“什么错误?”他问,拿起另一杯伏特加,让喉咙保持灼热,“我能说出一个,被已婚女人搭讪算一件。”
柳夫人一顿:“我没说我结婚了。”
“哦,丈夫跑了也差不多。”
“你这样容易得罪人。”
伊实一笑:“酒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