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寐(5)
心事被一语道破,温荔神色微顿,双手插进外衣口袋,抿唇不言。
她无法坦然看向身侧的男人,却能够感觉到那道冷冰冰的目光正直直望向她。
姚姳快速开好处方单,抬眸时正好看见贺知衍唇角动了动,将视线转向温荔,眉梢轻挑着上扬,显然是在等她回答。
这一番眼神交流,不似陌生人之间的举动,反倒像是熟人间的拉扯与试探。
“不是……你们真认识啊?”姚姳懵了。
思绪拉回三个月前,温荔从德国回来,刚刚入职仁康医院的时候。那时大家明明口口相传温医生性情冷淡不近男色,平日里也不见她和身边的男性有过多接触。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啊……
而且这男的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温荔抬起头,看见姚姳怔惑的表情。
“不认识”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犹豫如何回答,身侧冷不丁传来一声低笑。
贺知衍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如磁铁吸附,引得她不得不向他看去。
他手插口袋站得笔挺,看起来一本正经,温荔却从他眼中读到了满满的嘲谑。
半晌,他薄唇动了动,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身侧:“你说呢?温医生。”
“没有意义的问题,就不需要回答了吧?”温荔从姚姳手里接过药单,目光平直看着他,眼中波澜早已平定,唇角轻微扬起,露出的笑容浅淡又疏离,“我好了,您请便。”
话落,她侧身而过,衣
袂蹁跹扫过他的手背,发尾扬起一缕,熟悉的淡香从他面前拂过,很快糅杂进空气里,被浓浓的消毒水味覆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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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衍以为自己只是轻微胃痛,拿点药就能走人了。谁知被姚姳安排着做了一系列检查,一来二去的就折腾到了中午。
回想起昨晚,客户临时要求更改方案,设计部给出的图纸又不符合他的预期,为了不耽误时间和项目进度,他只好自己上手,熬了个大夜重新将方案做出来。
邮件提交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贺知衍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泛下来,疲意渗透四肢百骸。本想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补个觉,却被突如其来的胃痛扰得睡意全无,只好让助理帮他挂了专家号,来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他一早便得知温荔回国的消息,也曾预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却没想到会是今日。
两人不仅不约而同的生了病,还出现在同一科室,种种巧合让这次的重逢发生得顺其自然、合乎情理。
可看起来,温荔似乎并不愿意与他打上照面。自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她眼中就只有闪躲和回避。
无人知晓,他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一颗心是何等迫切。
迫切的希望她回国,迫切的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尽管那答案依旧不尽人意。
贺知衍在医院大厅里独自坐了会儿,头脑昏沉之际,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好友宋勉略显焦急的声音。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助理呢?”宋勉在他跟前停下,微微匀着气。
“去给客户送图纸了。”贺知衍背靠座椅,懒懒说道。
宋勉荒诞地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将手里拎着的保温桶递给他,里面是他专程从褔禧楼打包回来的药膳粥,新鲜热乎。
贺知衍抬手接过,拧开盖子嗅了嗅,浓黑的眉随即蹙了起来,一时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是粥还是药?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你这什么表情?”宋勉被他气乐了,“原本我今天上午有个会,一听说你病了,立马把会议推迟,亲自跑来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私人保姆。”
贺知衍瞥他一眼,不置一词。
见他眸色暗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宋勉摸了摸下巴,大胆猜测:“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难不成是故意把自己弄病了,找个由头来见一见你的归国白月光?”
此言一出,贺知衍脸色更差。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宋勉极少看见贺知衍吃瘪的样子,还挺稀奇。原本想继续揶揄两句,谁知还未开口便被对方一语反杀:“我昨天一不小心点进了京州大学的校园论坛,在新一届优秀博士生表彰里看见了江雪栀的名字。”
贺知衍眉梢动了动,面不改色地回击:“你们不是夫妻吗?怎么你老婆从澳洲回来都没告诉你一声?看来你们也不是很熟嘛,宋总?”
“……”
听见江雪栀三个字,宋勉神色微变,老实闭上嘴,适时的装聋作哑。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清楚知晓对方的软肋在哪里。贺知衍的致命三连直击宋勉痛处,扎得他心口生疼,好半天才缓过来劲:“粥还喝不喝了?不喝还我,我拿回去喂Mickey。”
Mickey是江雪栀养的金丝熊。自她去澳洲当交换生后,小家伙便由宋勉帮她照料。
宋勉最讨厌鼠类生物,原以为Mickey落入他手中注定活不过三个月,一命呜呼是迟早的事。结果在他的“精心”照料下,Mickey不仅有幸存活下来,还长成了一只软糯呆萌的小胖鼠。
只是自从两年前他们大吵一架,江雪栀丢给他一份离婚协议,拉黑他的电话和微信出国念书后,他们便断了联系,他自然无法告知她Mickey的近况。
宋勉沉浸在伤怀之中,脸上透着隐隐愁色。思绪还未来得及发散,便听贺知衍轻嗤一声,笑道:“你这是想把你心上人的宠物也给毒死?”
宋勉回过神,本想反驳,却见身旁的人敛了神色,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宋勉,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