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寐(84)

“可是我……”温荔一时哑了声，默然许久才开口，“褚爷爷，我才刚过十九岁，许多事情还没有想得这么长远。我现在只是简单的喜欢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我甚至不敢去想未来我们会遭遇怎样的阻碍，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难被人接受。”

“那你知道，他已经开始为你计划着未来了吗？”褚世鋆说，“外公跟你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是想让你多心疼心疼他。这几年，他一个人在外面创业打拼也不容易。他虽不说，但我也能猜出，这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为

了你。”

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一口气，难得提起从前的往事。

“当初知衍的父亲母亲，他们的婚事是家里包办的，彼此都对对方没什么感情。那时候他父亲生意太忙，在外应酬经常不着家，他妈妈生下他后，心思也不在他身上，成天出去喝酒跳舞，一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从没为孩子考虑过。”

“自知衍出生，他的父母便没有一天悉心教养过他。十二岁之前，他一直是养在褚家，由我和他外婆看着长大的。”

“知衍小时候，脾气性格是很温和的，这一点随了他的外婆。但随着年纪渐长，他的外婆重病去世后，他就不爱说话了，成天板着张脸，渐渐就养成了现在这副臭脾气。”

褚世鋆说到这里，眼中已是饱含热泪：“这孩子，虽说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却也没得到过半分父母的疼爱……他心里是有苦说不出的。”

温荔静静地听老人讲完，内心已然波澜四起。

这些事情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也是到了此刻才知，原来贺知衍性子冷淡脾气古怪都是有原因的。

活到二十四岁，他甚至没有一天得到过父母真正的疼爱与关心，哪怕有外公外婆悉心教养，也无法将他先天缺失的那些情感补足。

父母生下他只是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二十多年来，他连一丝真切的父爱母爱都没有感知过。

温荔缓缓抬起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说不出为什么，她心里很疼很疼，如同抽丝剥茧一般，一寸寸的剖开，撕裂，再重新愈合。

他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起身离开。

临走前，温荔思虑许久，还是将怀中的盒子归还给了老人。

“这个还是先还给您。”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红着眼说道，“若是我们真的能够走到那一步，我再来找您取回它。”

“好。”老人点头笑道，“没关系，孩子，你只管好好上你的学，其他的不用去想。”

趁着贺知衍去取车的空档，褚老爷子把温荔拉到一旁，温声对她说：“我是看出来了，知衍这孩子还是会疼人的。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工作上感情上受点挫磨反倒是好事。他要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也不必给他好脸色，尽管告诉外公，外公帮你收拾他。”

“没有没有，他对我可好了。”温荔笑道，“除了我父母和我奶奶，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是不是？”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叫她安心：“有外公在，怕什么？你们的事，将来由我来做主，没人敢反对的。”

“谢谢外公。”

回家路上，贺知衍开得很慢。难得的独处时光，他只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谁都别来打扰这一刻的甜蜜与松弛。

中途等待红灯的间隙，他打开手机，找到一张相片，递给温荔：“这是我外婆。”

“真好看。”

温荔细细看着照片上的人，她穿着一身素色旗袍，看起来温婉知性，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柔和。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温荔忽然扭头看向身侧的人：“我之前一直在想，你长得这么好看究竟是随了谁。”

“现在我知道啦，你和外婆长得真像，你和她一样好看。”

贺知衍凝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很轻地开口：“是你和外婆长得像。”

白皙面庞，深邃眉眼，骨相柔和，爱穿素色衣衫，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眉眼。

他对她的喜欢，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懂，以至于忽略了内心深处最为原始的悸动。

第38章 沉眠坐标‘德国柏林

正月十五那天，贺知衍陪同父亲去拜访客户，父子二人不在家，整座宅院顿时空寂下来。

赵书瑾不愿闲在家中，便带着温荔去了附近的公园，参加一年一度的元宵游园会。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赵书瑾开着车一路驶入庄园，温荔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赵书瑾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搭在窗沿，姿态慵懒，神色倦怠。她疲惫地揉了一下眼睛，打了转向灯正准备转弯，毫无防备幽暗的小路上忽然蹿出一道人影。

赵书瑾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脑袋险些撞上方向盘。抬眼望去，那人还定定地站在那里，丝毫未动。

赵书瑾扭头去看温荔，将她上下查看一番，确定她人没受伤才推门而出。

车门“咣当”一声合上，赵书瑾看着那人，既气愤又后怕：“你是什么人？挡在这里做什么？你疯了吗！被撞到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闻声，对面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步步朝着她逼近，略带戏谑地开口：“好久不见，嫂嫂。”

“贺成章？”赵书瑾终于认出了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不是在英国吗？谁准许你偷偷跑回来的？”

男人不答反问：“我大哥呢？我有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