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孟珏(24)

谋士对我道：“主公，他跟随殿下多年，想是不同的。”

我厌恶地说：“你掳他不如掳走阿蛮！”阿蛮是孟玉的使女，从小一直跟着，孟玉待她胜过亲妹。若让我相信可以用身旁人威胁，还不如用阿蛮。

谋士笑道：“阿蛮姑娘时刻跟着公主，未曾离开片刻，且她到底是个奴婢。反倒是这小郎君着实貌美，能跟在公主身旁，可见有些本事。女子易沉溺情爱，如今优势在公主，这小郎君许是能挽回一二！”

我看着城墙下，竟有些士兵穿着城西军营的制式戎装。

孟玉有虎符！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她道：“阿玉，你我兄妹何至于此，如今你心上人在此，你若愿自解兵权，我必保你一世太平。”

她只是持弓瞄准我，过了许久，她才放下，挥了挥手。

她便开始攻城。

她是天生将星，曾立下卓然功勋。

我不及她！

情爱困不住她，亲人锁不住她，她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因着对父兄心灰意冷甘愿认罪的小姑娘。

她来得这样快！

当我被将士按倒在地的时候，砖石凛冽寒意刺骨！

兜兜转转，我终究是成了阶下囚。

可我到底是怎么输的？

兵士将我押送入太极殿，我已心灰意冷，任凭君父处置。

他淡淡地说：“父子一场，朕不杀你，去皇陵罢！”

我苦笑叩头：“臣，谢主隆恩！”

第21章

在皇陵的日子过得不错！

大梁开国十几年，说是皇陵，其实也没有埋进去人。梁朝自我父始，自然皇陵也为我父修。

帝王陵寝，自是风水宝地，我独占一院，衣食住行比之亲王，比起史书上造反不成的人，不知好了多少。

孟玉来看我时，她显而易见的吓了一跳。

这些时日我醉在酒里，唯有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了，我才能做上片刻的美梦。

我是储君，也应当是皇帝。

我妻妾和睦，儿女双全，登临九五。大梁在我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我的弟妹恭敬孝顺，百姓对我爱戴仰慕，群臣赞我雄才大略。

为何会沦落至此呢？

孟玉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离开了。

随后进来的，居然是颜氏。

她看着我很心疼，想为我梳洗，被我一把推开。

她不恼，同我说些近况。

“殿下，太子妃娘娘撞柱自尽了”

我并不惊诧。沈氏族诛，纵使她得以保全，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不如死了，免得带坏我儿。

颜氏对我道：“小郡主现在过得很好，公主殿下给她取了名字，叫孟辞。还找来嬷嬷照顾她，现在我，妾也在她的身旁看顾。”

我察觉到她该换称呼，想是吃足了教养嬷嬷的苦头。

我叹道：“如今孤是阶下囚，你不必恪守规矩，自称我也是可以的。”

颜氏很苦涩的笑了一下，对我道：“我想着带孟辞回江南。殿下仁厚，对待孟辞赏赐不绝，回江南还有份产业，日子不比京中，可到底衣食无忧。但是殿下不放我走，您好歹是孟辞的父亲，您说说情吧！”

我看向她，不懂她在想什么：“孤如今被废，可到底也是孟氏血脉，孟辞再落魄，将来最差也是个郡主。她是陛下的嫡亲孙女，是秦国公主的嫡亲侄女，你将她带去江南，将来能有什么好前程？”

颜氏哭道：“可是我怕啊，皇室倾轧，宫廷争斗，孟辞这样小，被人害了怎么办？”

我道：“那是她的命！”

颜氏劝说无法，只得离开！

幽禁的日子变得很长。

从前很忙碌，终日在官署间往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可现在无事可做，方才发觉原来日头也长的很。

兵士不允许我离开，但也不限制我自由。我每日醒来，会去山间走走，看看花，钓钓鱼，翻一翻古书，写写字。这里的山林景色优美，孟玉给我找了个养老的好去处。

后来，皇城的丧钟敲响了新一任帝王的开始。

阿父驾崩了。

身为人子，我极为不孝，临终前，也没有见到阿父最后一面。

我问新帝是谁，他们告诉我是孟玉。

果真是她！

我在皇陵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先帝的用意。

只怕他也举棋不定。

他比我更早的预见到了孟玉的未来。

我是嫡长子，占据礼法优势，长于文治。

孟玉是嫡长女，惊世骇俗，精于武功。

一众孩子间，孟玉和他最像，但是皇位我最适合。

可孟玉不会是好相与的人，比起我，她一定更希望璠儿继位。

灵州变得这样好，若是任由她呆在那里，日后皇帝驾崩，她立刻便可以造反。

所以，陛下一面挑动我和三弟争斗，一面下旨令孟玉入京。

若是我没有发动叛乱，孟玉入京便会被罗织罪名幽禁皇陵。罪名都是现成的，陛下的圣旨没有经过三省，没有仪仗护送，只是一内侍携带圣旨前去，这样的圣旨，便可以当作伪造。孟玉便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若是我发动了叛乱，可不就是陛下深谋远虑，秦国公主救驾有功？

面对陛下，我和阿玉都输了。

秦国公主孟玉继位那日，皇陵献上一柄宝刀，贺新帝践祚。

皇陵埋进了我的阿父和阿母。

日子变得很长，我开始抄写经书，闲暇之余便写一写年轻时的经历。

颜氏常常来看我，后来她当了女官，便不来了。

孟辞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是对的，我是戴罪之人，她是陛下养女，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