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孟璠(2)
阿母安慰他,一句一句地说,阿姊扒着窗户在看,脸色发白。
孟璠觉得不对,可他说不出哪里不对。
难道要他承认自己天生愚笨吗?
可这是阿姊的错吗?
他不明白。
第7章
大胤出了灾患,阿父忙于政务,便将姊姊送了回来。
姊姊整日窝在房中读书,也不出来玩耍。
可她还是会出来,出来后定然要惹是生非,折辱姨娘,辱骂弟妹,抢夺份例。
直至有一日,阿姊前去宋姨娘的住处,硬是将阿母送过去的一盘点心要了回来,言辞态度很是不敬,看着宋姨娘和灵儿瑟瑟发抖,孟璠猛地冲上去将阿姊撞倒,阿姊很惊讶地看着他,随后怒不可遏地扇了他一巴掌。
她揪着他的领子,很愤怒地说:“我是你姊姊,同胞的姊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孟璠觉得这样的阿姊可怕,可看到灵儿的泪眼,立刻有了无限的勇气,道:“你才不是我姊姊,我姊姊不会这样欺负妹妹和姨娘,阿母说的没错,你就是恶毒的坏坯子。”
孟玉怒极反笑,道:“好啊,我自是要欺负她们,只要我活着一日,她们便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时的孟璠并不知晓,姊姊好久没有吃饱过。被裁撤到三日一送的点心,因着灵儿想要,阿母便让小厨房慷慨地送到了她的房中。
那时的孟玉也不知晓,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一味的闹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梅公教导她如何与人辩论,可无法让她从滥好心的泪眼朦胧的亲娘那里得到一星半点好处。
她亲生的阿母从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饭食中拿出一些给她,让她乖些,只要她们少用一些,灾民就可以多活一些。
她从生母那里走出来,看着庶母拿着点心喂鸟雀,便将老师教导的抛掷脑后,用了最原始最野蛮的方法去闹。
第8章
后来,大母也去世了。
她不喜欢阿母,自然也不喜欢阿姊。可为着那点昭雪的情分,在她生命中的最后几日,仍是阿姊侍奉在侧。
有时阿姊出去煎药,大母看着他叹息,她哀叹孟氏为何养出这么个犟种,她哀叹这样的女孩偏偏读了书。
阿父说阿姊刚强的性子像了大母,孟璠觉得不像。
大母被威逼长成厉害妇人,可阿姊是天生的心肠冷硬。
大母去世,朝廷发了九道诏令,命阿父前去越州。
阿母带着他和阿姊在家守孝。
阿姊很少和阿母顶嘴,却常常溜出去。她不和孟璠说话,却偷孟璠的衣服穿,出去买东西,或者和人玩耍。
直至那日。
阿姊面色苍白的逃了回来,对阿母说外面的灾民愈发多,要她写信给阿父,要她加高院墙,要她将家仆安排好,加强戒备。
阿母打了她一巴掌,斥责她禽兽不如。
阿母放开粮仓,救济灾民,将积蓄的银钱拿出购置粮食,还要让孟玉和孟璠亲自去施粥。
孟璠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不懂那些人的眼神,他觉得可怕。
孟玉让他躲在自己的身后,脊背绷得很直。
孟璠看到,她的脖颈上有汗。
第9章
施粥的那些日子,孟璠将铺盖搬到了姊姊房中,姊姊每日读书到深夜,他每每醒来,却看到她握着书本皱眉深思。
孟璠意识到,姊姊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
一日深夜,姊姊将他摇醒,带着他往外跑。
火把将府邸烧的灯火通明,姊姊带着他藏进了假山中,姊姊的手捂着他的嘴,最近的时候他能听到贼人的声音擦肩而过。
他猛然想到阿母,挣扎着要出去叫阿母躲避,可姊姊捂着他的嘴,眼泪就落在脖颈上。
姊姊说:“璠儿,我们走不过去了。”
孟玉睡梦中都得提防着,当府邸大门被斧子劈开时,她立刻便惊醒,带着孟璠往外逃。
可摸到花园时,她看到那些人,便知道自己走不过去了。
年幼的孩子是两脚羊,贼人害怕事发,断然不肯留下见到他们真面目的人。
哪怕孟玉和孟璠是恩人的孩子。
更何况他们杀的就是恩人。
孟璠眼中昏昏,看不清日月,直至静寂,孟玉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阿母中了一刀,只剩了一口气,要他们去越州找阿父。
她说:“阿玉,你要照顾好璠儿。”
她说:“阿母错了。”
孟璠才知道哭,可一哭就止不住,哀嚎着要带阿母一起走。
孟玉第二次打了他,拉着他走。
第10章
逃难的日子很苦。
孟璠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丝绸衣服被脱掉卖了,可卖衣服的钱第三日就丢了。他们穿着脏破的衣裳,粗糙至极,还带着味道,孟璠刚开始恶心的想吐,可是他不穿,阿姊扭头就走,不会管他。
孟璠从前最是挑食,可现在他不再有挑食的资格,树叶和草根是好吃的,树皮冷硬粗糙可是能饱腹,溪水是甜的,虫子恶心,可烤熟了就是肉。
饥饿让他的腹部抽痛,随后那痛变成为了麻木,空空如也的滋味让他开始手脚虚软,他想躺在地上却不能够,孟玉冷心冷肺,绝不会等他。
孟璠饿极了将一把土塞入口中,姊姊便要他吐出来,她说灾民吃了土,就会活不了了。
孟璠学会了生火,也知道再饿也不能吃蘑菇,他们没有钱,姊姊也不会医术,吃了蘑菇中毒便会死在荒郊野外。
即使靠着这些东西勉强果腹,姊姊仍要他背书,教导他写字。
孟璠饿的面色发白,看到姊姊在默背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