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35)
乌玉阙似乎听糊涂了,半天没有反应。
又过了半刻,他才开口:“可怎么让领主也去处刑台?亲情在我们家,可并不足以动人。”
朱辞秋摇头,缓缓开口:“少主。我在巫族并非一无所获。”
“我曾套出乌玉胜的话,他的母亲——穆照盈,在天神山下。她一直被领主,你的父亲好好地养在那里。”
“什么!”乌玉阙攥紧拳头,怒火中烧,“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朱辞秋笑道。
至于不得好死的是谁,她可没说。没有主人公的誓言,怎么算得了数呢。
朱辞秋声音愈发沙哑:“知道的不知道我都已经说了。再过半月,少主便可告知领主乌玉胜混淆天授,将亲妹妹列入圣女之列。”她看乌玉阙低头没反应,便又道,“还想杀我?”
“如今计划我都知道了,自然可以再杀了你。”乌玉阙甩动鞭子。
朱辞秋并不怕:“可我死了,谁去替少主顺出火药?谁去引开乌玉胜视线,让少主无后顾之忧?”
“可以给我解药了吧?”
乌玉阙沉默须臾,冷哼一声。他捏住她的下巴,灌下一颗解药:“你最好一直听话。”
临走时,他忽然开口:“为了让殿下长记性,今夜殿下就这样待着吧!”
朱辞秋松了口气,同时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便越觉得身上四处酸痛难挨,头痛欲裂,连喉咙都开始发痛,甚至吞咽都会疼痛不已。
她一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待着,待到眼皮开始打架,视线开始模糊。
这一刻,好似所有疼痛都消失不见,她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寂静中,她连自己的心跳都感受不到。就好像,一切都归于虚无,而她也不存在了一样。
“殿下!殿下!殿下!”
“朱辞秋!!!”
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眼皮沉重得令她睁不开眼,只能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在她身旁。
那双她牵过又放弃的大手再次托起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靠着熟悉的胸膛,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她就这样,又睡死过去。
可身后嘈杂的声音又将她吵醒,最令她烦躁的声音充斥在周围:“王弟啊王弟,你还真是,情深意切。”
抱着她的人似乎真的气急了,胸腔不断起伏着:“滚!”
然后便是刀光剑影,有人受了伤嘶吼着,血腥气又一次沾上乌玉胜的全身。
可乌玉胜将她护得很好。
可是她不想要这样,她不要乌玉胜这样。
朱辞秋猛然睁眼,想挣脱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乌玉胜,你放我下来。我没事。”
“殿下,我现在很生气。”
乌玉胜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单手抽出尸体上的刀,滴着血的刀被他重新插回刀鞘,回头望去,受伤的乌玉阙早已不见了踪影。
然后他抱紧朱辞秋,一步一步往回走。
三更天,黑暗笼罩一切。
与乌玉胜一起厮杀的亲卫极其自觉地远离他们,躲在暗处不出声。
朱辞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就是她利用了乌玉胜,仗着乌玉胜会来救她才为所欲为。
说到底,她也是个只会索取的人。
想到这,她不禁自嘲一笑。
乌玉胜一路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回到了少主府。
他虽然生着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西琳急哄哄赶来替她把脉。
见她看了自己一眼又看向乌玉胜,轻声开口:“气郁积身伴有咳嗽虚寒消瘦,有肺痨之象。”
肺痨。
原来是肺痨。
朱辞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乌玉胜却面目森寒,冷声道:“方子写出来。以后自有药材送入,你不必再出去了。”
西琳啧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朱辞秋:“滋阴补肺也只是缓解之法。还是找一个大雍大夫仔细瞧瞧吧。”
西琳替她处理完伤口走后,朱辞秋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乌玉胜的存在。
偏偏乌玉胜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听见乌玉胜问:“朱辞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辞秋的嗓子现在还很痛,说话也很吃力,
她睁开眼,仿佛无声地在说:说什么?
乌玉胜低头望着她,死死盯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这么喜欢受伤吗朱辞秋?”
朱辞秋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床榻忽然窝陷下来,乌玉胜背对着她,沉闷的声音缓缓传入她耳中。
她听见乌玉胜说:“朱辞秋。你就不能为了我,不受伤吗?”
“就不能为了我,不去送死吗?”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向乌玉胜的背影。
而乌玉胜也好似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转过身来看着她。
视线交叠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乌玉胜眼中的难过,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情绪,只觉得那双眼睛刺痛着她,也刺痛了她的心。
密密麻麻的酸意蔓延在胸腔,涌向鼻尖,也逼红了眼眶。她赶紧偏回头,眼角的泪珠打湿了枕头。
为什么不能为了他不受伤。
如果是以前的朱辞秋,她肯定不想回答,或者回答:没有为什么。
因为之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乌玉胜总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做事一样。分明已经答应了都随她却又忽然反悔。就像南夏多变的天气。
现在她却明白了。
乌玉胜只是,因为她没有想着她身旁有个很爱她的人一直在担心她,怕她受伤生病出事。因为没有想他,没有将他视为很重要的人,所以一切都不管不顾,即便是危险到生命尽失的事情也毫不犹豫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