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48)
寒风瑟瑟,被炸毁的祭坛里有着火药余味,随着风飘散在四周,碎掉的器皿物什藏在各个角落里,风一吹,发出空旷的鸣声。
忽然一阵惊雷,闪电也紧随其后。
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四周,很快又恢复平静。
乌图勒身后的亲卫开始举起火把,火焰照亮马背上的乌图勒,也照亮不远处的穆照盈。
然后,他下了马,越过卫兵站在她面前。
他们终于算是平等地对视了。
就像是初见时那样。
“阿胜呢?”
穆照盈问。
“我在这里。”
乌玉胜牵着朱辞秋的手刚到人群之后,就忽然听见穆照盈的话。
乌图勒猛然转头看去,乌玉胜与朱辞秋便又被余下的卫兵围困住。
“你怎么出来的?”乌图勒眯起眼睛,怀疑的视线看向在场的每一人。
乌玉胜勾唇一笑,没回答他的话,只道:“父亲,你老了。”
穆照盈瞧见乌玉胜的模样,不由着急:“阿胜!你怎么了!有没有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乌玉胜没有回答穆照盈的话,倒是朱辞秋缓缓开口:“死不了。”
“穆照盈,跟我回去。我就让他继续活着。”乌图勒似乎不想与乌玉胜再多费口舌,他转过身拉住穆照盈的胳膊,有些恶劣地开口。
穆照盈觉得很荒谬,震惊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乌图勒,他是你儿子!”
“他和阿兰一样,是你的骨血!”
“你难道忘了吗,”穆照盈满目哀恸,落下一滴泪,滴落在乌图勒的手臂上,“你曾经,多么期待他的降生。”
天边忽然一阵闷雷,又下起了小雨。
朱辞秋看向将手臂挡在她头上供她避雨的乌玉胜,身旁回响着穆照盈的那句话。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年轻的夫人温柔地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年轻的丈夫举着许多玩具,头紧紧贴在夫人的肚子上,高兴地问她,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好呢。
玉,中原玉最美,就像穆照盈。胜,胜意,胜利,这个字天生就很好。
就叫他,乌玉胜吧。
“我与他,并非一直如此剑拔弩张的。”
乌玉胜忽然轻声开口,“我的箭术,是他教的。”
朱辞秋低嗯了一声,默默靠近乌玉胜。
乌图勒没有任何追忆,只冷冷地道:“可他在挡我的道。”
穆照盈抬起头泪眼滂沱看着乌图勒,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苍白的手掌探向乌图勒再也不复年轻的苍老的面庞。
“乌图勒,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人呢?”
“我受够了白眼、凌
辱、所有一切的看不起。只有成为人上人,才能真正地证明我的存在,没有错。“乌图勒双眼猩红,偏执的模样就像是乌玉胜。
因为是从来没有看不起他道穆照盈,因为是为了他独闯南夏的穆照盈,所以他的所有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释放。
可是穆照盈已经不爱他了。
“回头是岸。”
她最后垂下手,轻声叹息着。
雨越下越大,大到模糊了朱辞秋的视线。
乌玉胜身上的血腥气被雨水冲刷着,她担心地看向他胸口的地方,那里是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也不知道就这样淋雨会不会太难受太疼了些。
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乌图勒的怒吼:“穆照盈!你要做什么?!”
穆照盈举着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处,力气大到匕首在肌肤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在雨中笑着看向乌玉胜:“阿胜,娘只能帮你到这了。”又看着朱辞秋,语气变得不太一样,温柔的话蒙上一层薄薄的恭敬,“怀宁殿下,我在此替家父赎清一点罪过,还望殿下能对穆家,网开一面。”
她不能死。
乌玉胜也没有想让她死。
朱辞秋脑海中只有这两个想法,于是她扯着嗓子开口:“穆夫人,死当然容易。但死了赎不清罪孽,不如活下来回到大雍,日夜替冤死的魂魄抄经礼佛,广施善缘。这样才算是能减轻穆家的罪过的正道。”
“她不能回去!”乌图勒对朱辞秋怒目而视,对上朱辞秋的双眼后,又补充一句,“至少现在不能。”
“那你就忍心看她死在你怀里吗,领主大人?”
乌图勒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我不是我儿那般只爱情爱之人,曾经我选了一次,却还能得到心爱之人。如今我权势滔天,即便不选,也能留下她。”
说罢,他便抬手一挥,两旁的卫兵便上前架住穆照盈的胳膊,逼她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面前的人群少了几人,乌玉胜不动声色地接过离自己最近的人递给他的云箭,朱辞秋似有所感,主动放开了他的手。
火把被雨夜里的风吹灭,四周昏暗一瞬,乌玉胜趁此机会搭好云箭,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穆照盈射去。
火把重新亮起时,却看见乌图勒挡在穆照盈面前,右臂被云箭贯穿。
乌玉胜没有要他的命。
而顾霜昶身旁的西琳,看见乌玉胜射箭后,掏出没被雨水浸湿的信号弹,嘣的一声,信号弹像是烟花般炸在空中。
乌玉胜忽然拉住朱辞秋的手,身旁原本围着他们的卫兵反被亲卫围攻,混乱之际,他带着她离开了包围圈,将她安全地带到了废墟的角落中。
朱辞秋路过乌图勒,他仍然勇猛顽强,狠狠拽着穆照盈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后退。
只是挡在他面前的卫兵越来越少,他被逼到了角落里。
顾霜昶一时回不了神,直到看见朱辞秋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