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50)
顾霜昶虽然仍旧不太信任西琳,但朱辞秋既然如此放心她,他自然没有二话,于是他朝西琳微微拱手,权当是对盟友的礼节。
听见朱辞秋问他的话后,朝她郑重点了点头。
远处骤然响起厮杀声,朱辞秋闻声望去,似乎看见原本一直站在对面角落的乌玉胜与乌图勒等人分散开来,无数人影错落,她再也找不见乌玉胜。
四周突然空旷,只剩下雨声。
这里似乎是个安全的地方。
朱辞秋忽然抬脚朝外走去,几日前拦在少主府院子里的那名暗卫从不远处窜近她身侧,半跪在她面前:“殿下,前方危险。”
她低头看着暗卫,一步一步朝前方空旷的地方走,那名暗卫便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走到方才乌玉胜与乌图勒对峙的地方,余光中看见了一堆尸体中,乌玉阙的头颅。
她一阵反胃,跑到一旁的残壁旁,弯下腰捂住嘴唇假装呕吐,实则将那颗假死药吃进嘴里。脚边的碎石子被她踩得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雨夜中并不明显。
厮杀声不绝于耳,天边影影绰绰能看见参天的火光,照亮了一半的黑暗。
乌图勒不会不管她这个活生生的乌玉胜的软肋。她站在原地,听见一阵风声。
火光中射出一支锋利的云箭,打落了突然从黑暗中射向她的箭。
乌玉胜出现在她面前,阴冷地盯着她身后的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暗卫,对他道:“把殿下带回去!”
话音未落,自黑暗中射出的锋利的箭刺破疾风,刺破雨帘,直奔乌玉胜!
乌玉胜本能顺利躲过,朱辞秋却忽然冲到他面前,替他挡住那带着雨腥的箭。
只是顿在原地一刹那的工夫,利箭便刺入朱辞秋的腹部,鲜血顺着箭流出,她捂住伤口,手上沾满自己的血,可竟然没有感觉到疼。
直到乌玉胜接住她坠落的身体,痛苦地发不出声音。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话,她的双眼已经被血液和雨水模糊了,连乌玉胜的脸都看不清。
耳鸣声盖过了雨声与说话声,听不清乌玉胜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顾霜昶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上趴着到了她身边。
乌玉胜的嘴皮子一直在动,可朱辞秋一句话也听不见。她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觉得好累,又觉得假死药的效果似乎出现了。她闭上双眼,嘴里声音似有似无,乌玉胜趴在她脸边,听清了那两句话。
“穆雨生,我还清了。”
“好好活着。”
后来如何,她一概不知。
假死药有七日效果,七日里,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人。
再睁眼时,是在宽敞温暖无比的马车上。
身旁的顾霜昶正靠在轿墙闭眼休息,眼底出现了一圈乌青,右侧脸颊有好几块淡淡的瘀青,连胡渣都长了出来,好不狼狈。
她想撑着手臂坐起来,轻微的动作却立马惊醒了顾霜昶。
“殿下醒了?!”顾霜昶难掩惊喜,又有许多担忧,他拿过一旁的软垫立在朱辞秋背后,又扶着她坐起来,“殿下身上的伤口还未好全,药效还未过,殿下莫要乱动。”
朱辞秋头昏脑涨,却仍使劲伸手掀开轿帘一角。
外头青葱艳阳,微风轻拂,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阴雨密布的王城。
远处就是大雍的山门关,快要到大雍了。
她放下轿帘,看向顾霜昶。
她很想问问那夜的情况,很想问问,乌玉胜。
顾霜昶似乎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又怕她会因此神伤,沉默须臾后主动开口道:“那夜殿下身受箭伤,假死药的作为因为殿下伤势过重扩大几倍,如今距那日已过了一月。”
朱辞秋张了张口,发觉自己说不出话,只要一使劲,喉咙便如火烧般撕裂的疼痛。
顾霜昶赶忙从一旁的桌案上端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殿下身体受到重创,唯有日日温食进补才能有所好转。殿下若有要说的话,还请写在纸上。待伤尽好,药效尽消时,便一切都好了。”
朱辞秋说不了话,只喝了一口水。
她将茶杯递给顾霜昶,后者似乎叹了一口气,对着她回忆起那夜的场景。
“乌玉胜,是个疯子。”
朱辞秋在乌玉胜怀里咽了气。
她那夜再也睁不开的双眼刺痛了抱着她的男人,他脸上血雨交加,双眼猩红爬满血丝,很快便失去理智。
他将朱辞秋安顿在一处干净又淋不到雨的地方,转身便朝顾霜昶而去。
远处刀光剑影尚分不出胜负,乌玉胜却一拳又一拳打在顾霜昶身上,嘴里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不是让你看好她吗!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
顾霜昶被打得半死不活,却仍要反驳他:“要不是你!她怎会因为担心你独自跑出来!”
乌玉胜似乎打累了,缓缓放开了顾霜昶。
他拿起被扔在地上的双刀,朝方才躲在暗处的乌图勒而去。
他本来,打算留他一命的。
顾霜昶不知道最后乌图勒与穆照盈如何,只知道那夜的鲜血覆盖了整座王城,大雨下了一夜都没有洗刷干净。
到了第二日,王城寂静得如死城。
本应庆贺欢呼的胜利者,却因为找不到乌玉胜而默默待在原地,处理满城的尸体。
乌玉胜浑身是血,连自己的伤口溃烂都不管,推开守在朱辞秋身边的顾霜昶后独自抱起冰冷的她,直奔杜世安所在之地。
顾霜昶一瘸一拐地与西琳一同跟在他身后,他也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