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6)
朱辞秋右手半举,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杜与惟这才放心地转身去拿医具,但拿到后却用一黑色布条将自己的双眼遮蔽起来,摸索着朝她而来。
“你先、你先将衣裳脱了,若原先有纱布,也将原先的纱布取下。”杜与惟蹲在地上,将布包里的纱布与医药拿出来,耳根又泛起薄红。
朱辞秋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并未说话。她直起腰,将自己上半身的外衣褪去,又咬牙忍着痛拆下早已与血肉黏在一起的纱布。
“嘶”的一声,血肉与纱布彻底隔离开,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身体都在止不住颤抖。
杜与惟侧着头,立马精准地将止血药用手迅速扑在伤口处,未有一丝犹豫。
这药似乎要比别的止血药猛烈许多,朱辞秋额间立马布满细汗,手指不自觉地蜷曲,她迫切地想要使力抓住什么东西,来分散腹部的伤口的剧痛。
“你抓着我肩膀吧。”杜与惟似乎看出她的痛苦,犹豫一会后开口道。
朱辞秋也不推辞,她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狠狠捏着他的衣裳。
杜与惟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残留的血渍用湿布擦拭干净,但他毕竟蒙着眼看不清楚到底干净没,于是朱辞秋看向自己腹部,主动说道:“已经擦干净了。”
杜与惟点了点头,把一白色手衣戴好后,将伤药倒在自己手中,仔细地涂抹在裸露的伤口处。
朱辞秋觉得很新奇,于是忍着痛问道:“你为何要戴手衣?”
杜与惟回答:“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留下的传统,我们做徒弟的,自然得遵从。”
她点了点头,又觉得此时杜与惟看不见,便“嗯”了一声,不料这杜与惟却像是因为她这一问,打开了话茬子一般。
“你也是大雍人?那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也是跟着怀宁公主和亲后面来的?”
“嗯。”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对大雍人可不友好,要不是我好友需要这狼王之心,我这辈子都不会来南夏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你怎么受的伤?”
朱辞秋皱了皱眉,道:“你按疼我了。”
杜与惟立马忘了先前的话,赶紧换了力道,“抱歉抱歉。”
他接二连三用了许多药瓶里的药,一点点涂抹在她的伤口处,最后拿出一卷干净的纱布,剪下合适的长度后,仔细又小心地敷在伤口处。
“好啦!”杜与惟收拾好医包,站起身,“你快穿上衣裳吧。”
待朱辞秋穿好衣裳过了一会,杜与惟才拿下那遮住眼睛的黑布,然后便坐在原先的位置,打开了火炉上的锅盖。
他又从一旁的小木柜里拿出一双碗筷,将筷子递给她,道:“我这只有一副碗筷,你用吧。我用锅喝。”
朱辞秋伸手接过,“多谢。”
杜与惟摇摇头,将锅里煮好的清粥盛在碗中递给她,又将一旁烤好的土豆与红薯分给她两个,自己则把那口小锅提下火炉,用木勺舀着喝了起来。
朱辞秋见状,也小口小口地喝起碗中的清粥。
“对了,你那伤口不算深,只是因为伤后不静养才加重了些。”杜与惟剥好一个小土豆,撒上一点盐巴就往口里一塞,咽下去后继续说道,“我的伤药都是顶好的,连宫中的太医院都不如我的药好,所以你这伤很快便会好了,但还是莫要再乱动才能好得更快。”
朱辞秋挑眉:“你怎知太医院的药没你的好?”
杜与惟道:“我师父说的。这药是我们的独家秘方。”
朱辞秋又问:“你师傅是谁?”
杜与惟回答:“我师父是——”
他忽然反应过来,撒盐的手停顿一下,立马看向她,生气道:“你又在套我的话!”
然后他又伸出手,“刀还我!”
朱辞秋却笑着说:“我见你这小刀与你周身分外不同,你从何处窃来的?”
“什么窃?这是我好友赠我的!”杜与惟横眉冷竖,大声反驳。
朱辞秋掏出小刀,左右摇晃了一下。杜与惟也跟着她的动作伸手去够,在她停顿的一瞬间,杜与惟夺过小刀,宝贝似的揣在了自己怀里。
“这小刀做工,是大雍江南陆家的花样。”朱辞秋看着杜与惟,忽然说了一句。见面前的少年一愣,她又继续说着,“用金丝线勾勒烈阳,银丝线勾勒月光,让烈阳与月光纵横交错,是他们独有的样式。只是你这只上头,还有西洋的碎钻镶嵌,更为特殊珍贵。”
“你那好友,”朱辞秋轻声一笑,“是陆家的小公子,陆桓吧。”
杜与惟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只道:“你、你、你怎么知道?万一、万一是陆家其他人呢?”
“陆桓年幼便患有奇病,陆家曾奉给天家无数金银财宝,只为让天家同意太医院众人为陆桓治病。但陆桓之病太过奇怪,他们也束手无策,说他活不过二十。”
杜与惟的神色黯淡下来,也不再纠结为何她会知晓这些东西,他愣愣道:“我师父曾治过许久,后来终于琢磨出一种治病之法,却缺一味药材。但就算药材齐全,也只有五成把握,可就算只有五成,那也是能够成功的。”
朱辞秋看着面前的人,很难得起了一丝怜悯,她站起身走向他,轻声道:“你是对的。就算只有一成,也该试一试。”
杜与惟的眼睛亮了一瞬,狠狠点头。
她看着他,良久,终于伸出手。
“做什么?”杜与惟警惕地站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
“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