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76)
“大人,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顾霜昶攥紧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他连面上温和的假面都有些装不下去,声音也掺了些冷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张大人的家事,看来得上公堂才能解决了。”
张崇勋眼里迸出恶狠的光,咬着牙看向那四个跪在地上的农户,随即抬头看向顾霜昶,理了理衣袖,道:“顾大人怎可只听信一面之词。”
“当然不能。”顾霜昶扭头看了朱嘉修一眼,后者会意,抬手缓缓一挥,围着皇城守卫的亲兵便翻身一绕,将那四名农户提溜着跳出了被包围的地方。
“本世子早就听闻大理寺卿是世上最刚正不阿的官儿,世人都说他就像能大义灭亲的玉面阎罗判官。我看不如就将他们送到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审一审好了。”
朱嘉修看了一眼张崇勋,见他张口欲言,冷笑一声,又抬头望天,轻叹道:“啊,看来今日是个艳阳天啊。顾大人,殿下可不想在太阳底下待太久,还得回宫面见陛下呢。”
“世子所言极是。”顾霜昶声音平和。
“你们,”朱嘉修轻哼一声,像是忍耐到极限后,随意地点了四五名亲兵,扯了扯嘴角,“护送他们前去大理寺。另外,去告诉大理寺一声,叫他们快快派人去赤水庄一探究竟,可别耽误了还……这位张大人的清白呀。”
“世子!顾大人!”
关于这个大理寺卿品行如何,张崇勋这个久在燕京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赤水庄上的农户们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那些都是登记在册的正正经经的良民,不论是庄主或是主家,不论有错与否,皆无权对其私自处置。
大雍律法,凡擅自动用私刑不过公堂者,杖八十。
更何况,他们不准许农户擅自出庄子,擅自收比大雍国税高上一成的赋税,还强抢民女贿赂高官,犯的何止擅自动用私刑一条罪。
张崇勋官居二品太尉,虽无军功却深受朱煊安信任。照理说,他不怕任何人,即便是大理寺卿知道了也不能拿他如何,他大可以将庄主推出去做个替罪羔羊。
可他如今却怕,怕大理寺卿将这些捅到如今监国的太子面前。
这太子平日分明是个草包,分明比朱煊安更喜欢听谄媚之言,如今监国后却十分不喜他,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转了性,叫张崇勋如今的位子坐得十分不安。
如若这么大的把柄堂而皇之地落在朝中,只怕那些盼着他早死的酸儒老将能把他的皮肉都给生吞活剥了。
太阳有些刺眼,张崇勋眯起眼睛,看向顾霜昶身后安静的鸾轿。
倒是被这几个贱民打了茬,忘了他冒着烈阳来此处真正重要的事儿。
见着朱嘉修的亲兵提溜着农户往队伍中走,围绕着銮轿的数十名辽东军抬起轿身,顾霜昶也驾马欲从张崇勋身旁而过,往城中去。
“等等。”
张崇勋抬手,身后的皇城军立刻挡在城门前,“燕京乃天子居所,世子殿下无诏到此已是大逆不道,竟然还带着辽东军出现在此处,莫非是想造反吗?顾大人,你奉命出使南夏,却在柳州失踪,如今和世子一同到了燕京,究竟想干什么?还有尔等身后的鸾轿,里面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一连串的问句,仿佛让张崇勋出了口恶气,他不由挑眉而笑,眼中的恶光刺眼至极。
顾霜昶垂眸,“自南夏到燕京的紫檀木棺材里,装着的是一根枯死的木头桩子。怀宁殿下为逃脱南夏少主魔爪,假死脱身,这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燕京。”
张崇勋心下一惊,顾霜昶又道:“我还道,张大人是奉了上命,前来迎接怀宁殿下归京。”
以为会迂回婉转说起朱辞秋的存在,却不曾想就这般袒露露地将此事说了出来,甚至顾霜昶接下来的话,若文武百官皆在场,都要为之大骇。
自他口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殿下九死一生,令南夏大乱内斗,救了十三州万万奴隶!归国路上又听闻近日燕京附近流寇增多,蜀中地动后百姓流离失所,尚未安顿得益,而现今陛下缠绵病榻,殿下为之心伤,特向辽东北宣王借调兵权护陛下与燕京安泰。”
绕道辽东,借了兵权。还堂而皇之地拿着兵权以忠军护国的名头回到了皇城。
普天之下,也唯有这个离经叛道的公主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张崇勋惊得猛然张大嘴巴,骤然吸进一阵风,连咳了好几声:“顾大人,顾贤侄,莫不是在同我作玩笑话。陛下尚安在,太子监国,大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何须辽东军相护!”
朱辞秋听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几个字时,嘴角扯出一丝笑,不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
“他不让,那就从他身体上踏过去。”
冰冷的话落在他耳中,在这艳阳天里竟让张崇勋不由自主冒出冷汗。
在朱煊安面前时,他都未曾有过此刻的心神不安,好似,好似这个坐在鸾轿上的公主真的能做出踏着他的尸体入城的行为。
“下官参见怀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张崇勋一刻都未犹豫地跪在地上,朝朱辞秋叩首。
朱辞秋用手拨开纱帘,并不探头出来,也
不喊张崇勋起身,只将手中密信立在空中,朝挡在城门口的皇城军道:“诸位拦在此处,莫非是想要阻止本宫向陛下呈上南夏军机密报?”
张崇勋慌忙开口:“下官不敢!”
朱嘉修掏了掏耳朵:“那还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