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87)
朱辞秋点着灯,将乌玉胜写的那写暗桩挨个挨个看了一遍又一遍。
忽然,紧闭的窗户被风猛地吹开,带着闷热气息的风霎时吹入殿内。
朱辞秋站起身,走至窗户边上。
刚想关上窗户,那双熟悉的大手“啪”的一声按在窗沿,露出那张在黑夜中痴狂的脸。
“半夜三更,你要扮鬼吓人?”
朱辞秋转身,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乌玉胜翻身入内,替她关上了那扇窗户,“殿下殿里灯火通明,我好奇殿下究竟在做什
么,竟还不睡觉。”
朱辞秋将写满暗桩名字的白纸放在抽屉中,又上了锁,才道:“你走了我便睡。”
“我要看着殿下睡。”乌玉胜突然吹灭蜡烛,屋内霎时昏暗下来。
屋外的风呼啸而过,吹得院子里的树木沙沙作响,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乌玉胜趁着昏暗的光线,猛然拉住朱辞秋冰凉的手腕,轻叹一声:“还是这般凉。”
朱辞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乌玉胜自作主张的打横抱起,将她放在床上。
“殿下啊,你答应我的,要好好睡觉。”
乌玉胜俯身认真又痴迷地看着她,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他用手摩挲着冰凉的手腕,又顺着手腕缓缓上移,停留在她柔软的脸上。
朱辞秋猛地伸手拽住他不安分的手,坐起身不悦地看向他,冷声道:“乌玉胜,你越发放肆了。还不滚回去。”
窗外轰隆一声,骤然下起大雨。
哗啦啦的雨声中,朱辞秋能听见乌玉胜跳动得越发厉害的心跳声,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她在那片飞逝的亮光中,看清了面前人的神情。
似是渴求,又似是期盼。
“外头那般大的雨,那么大的雷声。”乌玉胜单膝跪在床沿上,任由她拉着手腕,将脸越凑越近,在她耳边轻语,“我怕。所以殿下,陪我睡觉吧。”
朱辞秋一愣,不敢相信这是乌玉胜说出口的话。似乎是福至心灵,她视线下移,忽然从乌玉胜松散的衣衫间看见个什么四四方方的东西,乌玉胜还未反应,她便率先伸手抽走。
定睛一看,更加不可置信地看向乌玉胜。
第84章 “他是陛下的启蒙之师。”……
竟然是市井民间随处可见的话本子。
暴雨击打着琉璃瓦,朱辞秋指尖捏的话本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烛火将乌玉胜湿透的身影投在内室的雕花屏风上,他身上顺着玄色衣角滴落的水渍在地面晕开暗痕。
朱辞秋别开视线,没有问这话本的事,反而指向内室不远处的雕花屏风,开口道:“去更衣。”
乌玉胜听话地站起身。
屏风后布料摩擦声渐止,乌玉胜突然赤着精壮上身走出来,未擦干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过胸前疤。
此刻朱辞秋正在书案处写关于前太子党的官员姓名,她停笔瞧了一会儿名单,忽而又写下三字。
她端视新增的三个大字,狼毫悬在“青行山”三字上方,笔尖墨汁在宣纸上滴落一滴,晕开墨痕。
京郊青行山上那处废弃行宫,朱承誉自监国时便着人修,竟到现在都未竣工。
“殿下。”
乌玉胜忽然开口。
朱辞秋忽觉阴影笼罩桌案,抬眼正见对方沾着雨水的碎发垂在眼前,挡住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乌玉胜撑在案上的手臂似乎还沾着夜雨凉意,朱辞秋能闻见雨水的味道。
见他正探头看向她写在宣纸上的名单,随即此人视线停留在“青行山”三字上。
朱辞秋不动声色地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抬手抽走一旁的《贞观政要》,盖在宣纸上。
她眉目一凛,隐隐带着些怒气:“成何体统。”
“青行山,我去探。”
乌玉胜坚定无波地说了一句。
他抬眼看着朱辞秋,额间碎发的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在桌案上。
朱辞秋愣了下,攥着狼毫的手松了一瞬,沉默须臾,问道:“条件?”
乌玉胜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与此刻她的模样。轰隆雷声中,她听见他轻声开口:“现在亥时。殿下该睡了。”
朱辞秋抬眼与他对视,似乎瞥见他双眼中,映着自己此刻微微泛青的眼睑。
喉间忽然泛起平日常喝的汤药苦味,“允。”
话音落下,屋内空气凝滞一瞬。
朱辞秋沉默走向挂着披风的衣架,扯过披风扔给身后的乌玉胜,“披上。”
乌玉胜勉强披上披风,注视着朱辞秋和衣躺在床上。他走向床边,抬手解下帷幔。
帷幔落下时,乌玉胜单膝抵在脚踏,潮湿的鬓发在锦被洇开暗纹。他低头一凝,缓缓退后一步,又带着自己身上的潮湿远离床榻。
朱辞秋在渐弱的雨声中闭目,乌玉胜靠着她床榻,轻声哼着少时曾哼唱过的旋律。
她在微弱的哼唱中,恍惚听见在山门关时,军营外的铁甲轻碰声,可又像极了她及笄礼时腰间的禁步琳琅。
乌玉胜曾说,要亲眼看见她的及笄礼。
可他没有看见,所以在那年相见时,他为她哼唱了一首塞外曲。
那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
“睡吧,殿下。”
乌玉胜如是说。
晨光穿透窗棂时,乌玉胜已经不见了。
唯有枕边留下一张字条:青行山,亥时归。
朱辞秋将纸条捏成小团,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又抬手将纸团展开抚平,放进书案下的抽屉深处。
不多时,采朝忽然敲了敲门,恭敬道:“殿下,太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