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203)
“殿下觉得呢?”
恰好此刻朱嘉修换下身上禁军伪装率辽东军赶到断石崖。
风雨渐停。
辽东军的铁甲划破最后的雨滴,天地终于再次归于寂静。
“把尸体抬出来。”
朱辞秋没回答乌玉胜的话,对朱嘉修淡淡开口。
泥泞雨地中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并排摆着,亲兵又从山脚下的村庄里找到两块破布草席,将两具尸首裹进草席。
她忽然展开手中一直攥着的《青行山水道志》,上面标注的青行山河道图纸中,每一年注“青河绕山,暗礁险滩甚多,不可通河直行入山”。这本水道志中,没有记载通向青行山的支流,只有绕山而过的青河。
没有河道通山中,只能走二十四拱桥入山。
而眼前上山的必经之路已被炸毁,巨大岩石挡住去路,若想彻底清理非一日之功。
骤雨初歇,山风仍旧夹着潮湿阴冷的雨水扑面而来,朱辞秋忍不住咳嗽一声,抬头看向面前的断石崖时,乌玉胜忽然上前替她拢紧披风,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
乌玉胜面具下的双眼露出关切:“此处无甚可查了,殿下,该回府了。”
朱辞秋忽然侧移一步,走到顾霜昶面前,将手中的《青行山水道志》递给他,“还请顾大人归还工部水司郎中,另外——”
她从怀中取出公主私印,挑眉示意顾霜昶摊开手掌。
冰凉的私印落在宽大地没有一丝茧巴的手心中时,继续道:“替我查《漕运志》中,关于青行山通行商船记载。”
话音落下,山风扫过裹在草席里的尸首,卷起一阵血腥铁锈味,朱辞秋皱眉转身,却见乌玉胜待在原地,双眼露出狠戾狰狞的光看向顾霜昶,似乎很想用眼神将他钉死在岩壁裂缝里。
她瞥见乌玉胜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好似要将刀柄捏出裂响。于是缓缓走到乌玉胜身旁,下巴点了下那两具尸首,对乌玉胜道:“劳烦统领,抬尸回府。”
乌玉胜这才收回毒蛇般的眼神,面具下的嘴角轻勾:“遵殿下命。”
辽东军抬尸经过村庄时,朱辞秋忽然又停下脚步,乌玉胜却在此刻开口:“井底硝石全部消失了,连一颗小石子都没留下。尚存的村民昨夜全都溺毙青河,我已经派人打捞上来了。”
“男女老少,全是练家子。”
顾霜昶听见这话后,忽然开口:“那死于火药的八十七人……”
乌玉胜冷嗤道:“自然也是。”
顾霜昶闻言,双脚瞬间僵在原地,直到朱辞秋上了马车,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匆忙踏上马车时,神情落寞又悲痛。
“青行山离燕京不过七十里……”他垂眸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吏部侍郎玉牌,喃喃自语,“竟让贼子偷梁换柱百余人。”
“顾大人不必自责。”
朱辞秋看着他死死攥着《青行山水道志》,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书册捏碎,古井无波道:“真正该自责忏悔的,是那群老臣。”
将林大人与监正尸体抬回公主府时,天色已暗。
公主府护卫拽着刚给沈知晦施完针的杜与惟赶到府中外院。
院内烛火照亮两具可怖狰狞的尸体,青色惨白的尸体竟在火光下透出诡异的暖色。
杜与惟人还未到,声音却从月洞门传来:“我还没坐下休息片刻,你们又要拉着我去哪——!”
他停在月洞门前,越过两旁护卫,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尸体,登时吓得瞪大双眼,身体僵硬地转回月洞门,想要跑回去。
却又被护卫拽住胳膊往尸体跟前拖。
“验尸。”
朱辞秋看向紧闭双眼不敢看尸体的杜与惟,轻声开口。
杜与惟立刻反驳:“验验验尸你找仵作啊!我是大夫又不是仵作!”
乌玉胜陡然抽出弯刀横在杜与惟脖颈前。
刀刃凉气激的杜与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颤颤巍巍睁开眼,目光在触及尸体的一刹那又重新闭上眼睛。
他大喊一声:“我验不了!我是活人医!”
与此同时,西琳与白兰扬出现在月洞门下。
西琳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抖得跟筛子一样的杜与惟,越过他们,朝朱辞秋平静开口:“我来验。”
白兰扬提着箱子,跟在西琳身后,暗自停在杜与惟身侧,阴恻恻嘲讽一句:“这位大夫,你也太丢人了。看看我们西琳大夫,多么勇敢。”
西琳?
杜与惟听见这个名字时,忽然睁开眼看向西琳的背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然而不等他细想,一伙人便抬着尸体往公主府内无人的屋里去。
屋内。
朱辞秋低头看着西琳摆弄尸体,眉头不自觉地紧皱,正想转身不看时,顾霜昶恰在此刻递来蒙布面巾,而乌玉胜用刀背拍开顾霜昶的手,将朱辞秋拉至屋内角落。
宽大手掌紧紧搂着朱辞秋的腰肢,又缓缓向上,将朱辞秋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低沉又温柔:“这样就看不见了。”
“放开。”
朱辞秋双手抵住乌玉胜胸口,推开他后,看见顾霜昶站在他身后,目光流转万千,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弯腰拾起地上的面巾后,扭头重新看向尸体。
“乌玉胜,适可而止。”
她抬眼望向被暗处阴影笼罩着的乌玉胜,冷冷地开口。
乌玉胜却攥着朱辞秋的手腕,双眼闪着异常兴奋的光。
西琳手中银刀划破青紫皮肤,恶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乌玉胜用手捂住朱辞秋口鼻,与她一同在暗处观察。
“剑伤三寸,一剑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