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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终(18)

作者: 拙绿 阅读记录

沈净虞银牙咬碎,紧紧握拳。

乱七八糟的一晌午,最忙活的当属水房,几人精神头彻底打起,不敢懒怠地烧水。

沈净虞把自己关在屋里,眼不见为净。

不久,柳梦秋端来驱寒的姜茶,虽然白天日头尚足,湖水不凉,但这种事总是说不准,预防还是要紧的:“娘子喝点儿姜茶。”

她伸手接过捧在手心,满脸歉意,偏首道:“抱歉。”

微妙的感受在她心间蔓延,她从小就知道主仆之间看似亲密实则残酷的联系。她父亲以前不过给人家做了几年书童,便惹了一身如何也散不去的腥。主子做了什么,往往是罚不到主子头上的,顶灾受难的都是奴才。

她明明最知晓,可她分明尚且身在囹圄,如何成为了能够牵累奴才的“主子”?

柳梦秋轻轻笑,把碗搁在她跟前:“娘子不必和我道歉。”最后的结果是板子省了,但因看护不力,罚了一个月的月俸。

这等场景,沈净虞如何也笑不出来,埋头把姜茶喝尽。

因变故迟来的午饭送到了东厢房,同样到来的还有崔陟。

里面却插上了栓,拍门叫人均无人应,崔陟冷笑,让人把门踹开。

下一刻,门开了。

沈净虞一言不发,把着门框没有让空叫人进来的意思。

崔陟握住门框上方,略一使力就从她手里抢夺了回来,人影倾覆,裹着人一齐进屋里。

沈净虞反应极快地从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躲出去,警觉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坐下,拿眼看她,沈净虞慢吞吞坐在他对角。

“看来落水确实无事,还能有力气抵门。”崔陟懒懒乜斜她,神色却是放松。

沈净虞无话可说,一字不言。

菜一个个端上来了,他也不语了,是以等下人退出去后,竟是合室无声。饭吃到一半,崔陟放下筷子,掀起眼皮子瞅她:“泡水后哑巴了?”

沈净虞眼不抬,冷淡回:“难不成将军不用嘴吃饭么?”

摆明了不想理睬而已,崔陟并未不悦,反而开始毫不掩饰地端量她。只见她坐得端正笔直,说完话就像又拉上了嘴封,只有吃菜吃米的时候张开小口,嚼起来也没有声音。

他突然站起身,沈净虞虽疑惑但立时提起警惕心,一挪不挪跟着他的动作,手中的竹筷紧了紧。

提步却是向她走去,行至一半又停下,她惊惧得像只刺猬,眼里都是戒备。不出所料,如果他再前行几步,她立刻就要跳起来往后躲,如同吃饭和他坐对角一样,能离他多远就要多远。

沈净虞看着他转身往回走,回到对角的位置,他看她一眼,扫了扫桌面的饭菜,两双筷子都已经搁置。

“既然用完,就收拾了。”

柳梦秋领人进来收拾,走之前被崔陟叫住。

“如今来了这里,你夫妻二人也有月余未见,今天你就不必侍奉左右了。”

柳梦秋丈夫王通,将军府的马夫,擅养马,半年前被派来别苑的养马场。

柳梦秋神色平稳,福身道:“多谢主君。”而后托着漆盘退下。

沈净虞眼神追随而去,没想到柳梦秋夫妻二人都在将军府做事,昨夜过来至今,也不曾听她提起过。

“看什么。”

一句话使她思绪瞬间拉回,沈净虞意识到,梦娘不在,那今晚怎么个场面?

她想换屋子,崔陟显然不同意,盖棺定论,不欲再谈,拽着她就往外走。

沈净虞直言想休息,今儿晌午接连事变,她很是疲惫,不想由崔陟带到不知哪里。崔陟闻言挑眉,反手拉着人径往里间走,新铺好的床榻出现在眼前,令她难以正视的画面开始复现,沈净虞死死停在原处。

僵持对峙片刻,她跟崔陟离开了院子。

绕湖后,相隔一堵墙的后面是一整片骑马场。

值守的小厮

小跑过来等候接命令,崔陟让他将弓箭和箭靶搬出来。

“看到那个靶子了么?当时得知你和他要南迁,就是在这里。”

提及往事,沈净虞手一抖,变了脸色。

“把它搬过来。”

不过几息,箭靶近在眼前,崔陟仿若不曾看到她沉下的面容,指着靶心道:“你看,洞还在上面。”

他特意保留下来。

“最开始,是想放过你的。”他笑了,“后来,又不想了。”

仔细算一算,也不过一个月前的事情。

怎么已经有了恍若隔世的错觉。

彼时,在箭离弓到射穿靶心的距离,崔陟做下了决定。那时的感觉浑身通畅,再次如临其境,人已经在他身侧。

“会射箭么?”

沈净虞说不了话,死命咬牙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没关系,我教你。”

他不由分说地把弓箭塞到她手里,从背后握着她的手拉开弓,瞄准,松开。

远处的靶子被射中。

沈净虞全程任由他摆弄,少却挣扎和反抗令崔陟还有几分讶异。

察觉她的目光锁定在身前的箭靶上,崔陟勾了勾唇,招人近前,把靶子放回去,摆在正中间位置。

“想射这个靶子?”

沈净虞眼珠跟着转动,停留在对面,她的手指动了动,握住了弓。

箭靶全部搬近一半多的距离,往后一盏茶,两人认真到难得的和谐,一个真的想学,一个俨然平日对待下属的严肃姿态。

又两盏茶过去,沈净虞已经能射中靶子,很少再出现脱靶的状况。

崔陟满意点头,注意到一侧欲言又止的项青,他回头看沈净虞神情专注,招项青到旁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