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自己成为陛下的弃子,沈妃能够接受得了吗?兴许这正是陛下与沈妃闹出不快的根源。
“想来沈妃娘娘如何知晓此事最关键。”林苒慢慢道。
在真正将人带回宫之前,皇帝陛下无疑只会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寻人亦因对太子有所不满。太子……太子已经掌握消息不假,但这件事的背后是奔着他而来,若令陛下皇帝觉察他已知情,情况会更糟糕,他应不会轻举妄动。
沈妃不知情不会影响什么。
一旦知情,做出形如今夜之举动,帝王暗中生疑,对太子势必更加防备,对寻人势必更加迫切。
递消息给沈妃的人,应当也是奔着太子来的。
萧照对林苒的敏锐已习以为常。
尽管他父皇言语之中未曾泄露太多端倪,但有些事情不难推测。
若非知晓此事,沈妃不至于自暴自弃与他父皇起争执。
挑起这场争执必有目的,而所有事情的出现、背后之目的只怕殊途同归。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苒略扯了下身前的锦被,伸手拍一拍空着的另一半床榻,“但总归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殿下还是快安寝罢。”
太子妃的反应比预想中要冷静许多。
萧照看她,四目相对,见她眼神透出无辜,便忍不住问:“太子妃没有话想要同孤说吗?”
林苒愈发无辜反问:“妾身应当说些什么?”反应过来太子话里的意思,她扑哧一笑,“太子殿下不是从一开始便告诉妾身,有一日可能会遭遇这些事情吗?如今不过当真发生了而已,且认真计较,眼下尚未到最糟糕的那一步,更凶险的局面在后头呢。”
其实背后之人的动作比她预想中要快上许多。
但也非坏事。
既然迟早要来,那么早点儿解决这些事情,她和太子之间也能早点儿有个分晓、有个说法。
若败了……败了何尝不是一种说法?
从她被迫上太子这条船起,本就被迫赌上自己的一切。
唯望太子步步为营、谨慎行事,最终言而有信,护得她的周全。
几句话却说得萧照心下越发歉疚。
但明白无须啰嗦,他将帐幔放下来:“孤定会护你周全的,睡吧。”
林苒笑一笑。
“妾身相信殿下做得到。”
……
宫里一个中秋过得比往年冷清。
中秋过后,沈妃与陛下起争执的消息传开,整个六宫也变得比往日消沉。
发生在长公主府那一场刺杀在中秋过后不久有了交待。如萧照对林苒说过的,沈家被抄家,举家流放,与之相对的,奚鹤鸣护太子妃有功,擢升为正三品金吾卫,负责巡逻京师,待伤愈之后上任。
这股消沉之意直至秋狩出行前夕才散去几分。
每年的秋狩之行延兴帝都格外重视,今年更甚以往,宫人们筹备起来自然更不敢懈怠。只是往年伴随帝王左右的沈妃这回与皇后娘娘一道留守宫中,随行离宫的妃嫔已然换作了旁人。
林苒在东宫闷得许久,对秋狩之行不无期待。
何况当初在长公主府她许下过承诺要为小娘子们准备彩头,总不能食言。
春鸢和宜雪为出行做准备,林苒也从小库房里挑选出几样合适的金石玉器作为彩礼备下了。
一应事宜准备妥当,秋狩之行如约而至。
是日,寅时方至,林苒已经起身在宫人的服侍之下洗漱梳妆。太子与皇后娘娘极少拿规矩约束她,因而嫁入东宫之后的她极少这样早起身,一时难以适应。纵然坐上厌翟车去往宫中,她依旧困倦不堪。
好在不必做什么。
随太子入宫后,她按部就班静候皇帝陛下出现,待帝王仪仗队伍出发,便又随太子上得马车,出发去往行宫。
玉华行宫座落于玉华山中,距离京中有大半日的路程。
萧照年年随帝王出行,已然习惯,不觉得如何,但看一看对面双眼迷离的太子妃,按捺不住笑。
“时辰尚早,太子妃可以睡会儿。”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本书册子,对林苒提议道。
林苒揉一揉眼睛,偏头打了个哈欠,环顾一圈马车车厢,视线落回萧照身上。太子的马车已经足够宽敞,尽管如此,要躺下来休息也不甚方便,且她担心路途颠簸……自己会一不小心从小榻上滚下来。马车车厢里有一方案几不假,可惜太过低矮,一样不方便。
“太子妃这样看着孤是何意?”
萧照翻看过两页书册子,迟迟没有等到林苒开口,只得主动问。
林苒默一默,猫着身子动作麻利从马车车壁这一侧钻到另一侧,与萧照隔着点儿距离坐下。萧照目光从手中的书册子上移开,转过脸望向林苒,便见她莞尔而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借殿下一用。”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人也躺下来,小脑袋直接枕在他的大腿上。
萧照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慢一拍垂眼去看,他的太子妃已舒舒服服闭上眼,脸上满是受用。
林苒只
不过想寻个“枕头”,且她相信太子会留心,不会让她滚下去的。而这样的举动落在萧照眼里可谓亲昵中透出信赖,他没有想到会被林苒如此对待。
“睡罢。”
萧照放松下来,取过薄毯盖在林苒身上,免得她受凉。
林苒清晰感受萧照从紧绷到放松的变化。
只未说什么,没有被拒绝,她便替自己调整个舒服些的姿势,安然睡去。
去往行宫的一路上,马车走得姑且称得上平稳,是以林苒这一觉比预想中睡得更安稳。一觉醒来,缓缓睁眼,头顶已经响起属于太子的声音:“醒了?太子妃顶顶会挑时候,快要到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