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默一默问:“那公子呢?”
“吾亦是王家人,今后听凭朝廷处置。”王怀仁微怔过后平静回答。
王溪月自得知姑母薨逝、阿婵姐姐毁容之事便未停止过流泪,连睡梦中也在哭泣,醒来眼角满是湿意。她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只晓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头疼欲裂。短暂浅眠过后,醒来无意懵然听见自己三哥的一句“听凭处置”,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
“三哥……”
她张一张嘴,嗓子里艰难挤出微弱的两个字,依旧引得正交谈的林苒和王怀仁朝她望过来。
林苒转过脸看一看双眼红肿、泪花闪烁的王溪月,没有多言,只递过去一块帕子,便留王溪月和王怀仁单独说话。皇后娘娘对于王溪月的安排及徐明盛愿意求娶王溪月一事,王怀仁悉数知晓,这些事他们兄妹细细商谈更为合适。
王怀仁明白林苒心思。
在林苒离开之后,他对自己妹妹把后续诸事一一说明。
王溪月一面听一面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她曾经爱慕徐大人至极、曾经想过同徐大人结为夫妻,然而当要以这种方式实现时,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可是她说不出话。
擦不干的泪眼代替她所有的回答。
“阿月,莫要任性,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王怀仁语声温柔耐心开导,“这些事与你无关,你不该被牵扯进来,不该在这般年纪赔上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姑母待你总是爱护的,最重要的是徐大人这份情谊难能可贵。永宁公主也会活下来,你们可以互相作伴,她……会需要你的。”
王溪月一味摇头。
王怀仁抬手摸一摸她发顶:“没事的,但这一次妹妹当真是要成长起来,往后靠自己了。”
王溪月只是眼泪更汹涌,头摇得更厉害。
王怀仁轻叹一气,抱一抱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再大哭一场。
……
林苒回到东宫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她沐浴梳洗过才去看萧照。
这两日,徐明盛一直守在东宫,保护太子安全,太医们同样未放弃救治。到得今日,太子不再发热,情况稳定些许,而太医们也已确认太子所中之毒来自突厥,正在摸索着解毒之法,连同被擒获的奚鹤鸣等人也正在被日夜审问。
大约连日来未能好好休息,回到东宫后,林苒身心疲惫,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床榻旁看着依旧昏睡的萧照,她什么想法也没有。
宜雪将新煎好的一碗汤药端进来。
林苒接过,喂萧照喝下,宜雪便悄悄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个人。
难得的安静令人心神松懈。
不过守得萧照片刻,积攒的疲乏困倦似悉数涌上来,她不知不觉伏在锦被上昏昏沉沉睡去。
萧照自一阵头疼里勉强睁开眼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入目处处熟悉,他意识混沌,迟钝之至,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趴在床边的林苒,思绪方才逐渐变得清明。
秋狩,遇刺,受伤……
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终于得以回想起来。
再看守在床榻旁边的林苒,反应过来她平安无恙,萧照刹那间心安。伴随着安心而来的,却是一连串疑问,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不知朝堂内外发生什么事,不知今时今日诸般事宜进展如何。
想要开口却嗓子发紧,未能发出半点儿声响。
伤口的隐隐作疼慢慢感知清晰。
明白自己身体情况不妙的萧照放弃挣扎。
他躺在床榻上,静静盯着林苒深埋在锦被上的小脑袋。
林苒后来是顶着萧照的目光醒来的。
趴在床边睡多少不舒服,这一觉她睡得不长,醒来愈发觉得疲惫,但在觉察到萧照视线时,蓦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林苒愣怔。
随即意识到太子已经醒了,她长吁一气,撑着床沿慢慢起身,去喊太医。
萧照把林苒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太子妃这个反应多少不对劲——他没有看见她因他醒来而生的欣喜,她眉眼流露出来的是一点如释重负的情绪。
这似乎不是一句不在意他能解释得了的。
萧照眉心微蹙,张一张嘴仍未能发出半点儿声音,只得看着林苒出去了。
候在偏殿的几名太医立刻赶来。
诊脉过后,确认太子身上中毒之症消退许多,他们十分欢喜,一时连连祝贺太子与太子妃。
林苒便知萧照会好起来的。
太子苏醒对于朝堂内外同样是一颗定心丸,朝臣们会更加安分。
她吩咐下去,将太子醒来的消息传到各处。
同时传大臣前来东宫。
不亲眼瞧见醒过来的太子殿下,总有人心里犯嘀咕,只消见上一见什么浮躁心思都会烟消云散。林苒安排完这些事情,让陈安照顾好萧照,自己便带着宜雪暂且先回承鸾殿去休息了。这一次,她睡得安稳,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之后林苒的日子重新变得按部就班。
多余之事不必操心,她每日照顾好太子用药吃饭即可。
萧照最初醒来,精力不济,依然时时昏睡,见得大臣半个时辰便要休息。
待一日较一日身体好转便能处理更多的事宜。
他昏睡期间朝堂内外发生的事情,在他醒来后自然全部了解过。但大臣们最着急的是登基一事,若非顾念他身体受不住,恨不得他一醒来就将他架上龙椅。
是以,萧照能够下地后,礼部立即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但他更在意林苒。
自醒来起,从彼时林苒的反应以及之后林苒对他的态度看,他能越来越清晰与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事。他迟迟不问,一则拿不准林苒心思,二则下意识想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