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东宫后仍有许多礼节,要见许多人。
绝不能在这种时候闹出笑话来,回头要被记一辈子的。
太子于黄昏时分乘金辂车至定远侯府迎娶太子妃,引得京城之中人潮涌动,只为一睹太子与太子妃风采。
林苒坐在厌翟车内也听得见一路上人声鼎沸。
后来外面逐渐变得安静,天色暗下来,东宫亦离得越来越近了。
当夜幕彻底降临时,迎亲队伍回到东宫。
雕梁画栋、金碧辉映的宫殿因太子大婚而处处张灯结彩,在夜色下于灯火通明中一片红光浮动。被扶着从厌翟车上下来的林苒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便随萧照入得殿内行同牢合卺之礼。
一应礼仪规矩已被教导过。
又有礼官负责主持婚礼,林苒只须和太子互相配合、按部就班完成即可。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是为夫妻。
饮下合卺酒后,今日的礼便算可谓成了。
“累了便早些休息。”
与太子结为夫妻一事尚有几分不真切之感,而缓步从殿内出来,林苒听见萧照低声对她道。
她当下偏头去看太子萧照。
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却让她早点休息?
林苒扯了下嘴角,冲萧照一笑:“妾身定然安心等殿下回来。”
这样的回答显见不在太子预料之中。
林苒看着他朝自己看过来一眼,但微抿唇角没有多言,收回视线步出廊下便独自去前院宴宾客。
萧照没有其他话,林苒也含笑立在廊下目送她的新婚夫君、大齐的太子殿下离去。之后她才在大丫鬟春鸢、宜雪以及东宫宫人的簇拥下去承鸾殿。
另一些东宫宫人乌压压在承鸾殿内跪得一地。
林苒此时无心应付这些人,仅是开口让他们先行退下。
除此之外,也命宫人准备热水,让春鸢和宜雪服侍她沐浴梳洗。
直到将身上繁复的钗环首饰与嫁衣褪去,泡在浴间一方蓄满热水的浴池里,她才觉得整个人真正舒服了。
浴间的这个大浴池林苒很喜欢。
她身心放松懒懒散散靠着浴池的池壁,索性什么都不想,连脑袋也放空。
直到水温渐凉,从浴池里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宜雪帮她擦干头发的林苒又想起萧照先前那一句让她早点休息的话。大婚之夜却主动让自己的太子妃早些休息,不管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太子先前那些话摆明了不是因为心仪她才非要迎娶她为太子妃。
莫不是太子打算往后同她做一对假夫妻?
但或许太子单纯体贴她呢?
因为怜惜她累得一天,所以让她不必勉强,不必强撑等他一起休息。
种种想法在林苒脑海里打着转,思来想去又觉得好笑。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想嫌弃自己这般性子。
贤惠淑良相信太子温柔体贴、关心她不好么?
偏自寻烦恼,揣测太子心思,说不得到头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在很容易能见分晓。
总不能新婚之夜太子不回来休息吧?
擦干头发,林苒从浴间出来,换得身宽松的大红牡丹凤纹寝衣。
盛夏的夜里几分闷热,她胃口缺缺,只坐在窗下慢条斯理吃着一碗甜香软糯的冰镇酒酿小圆子。
吃罢甜点已过亥时,太子依旧未从前院回来。林苒百无聊赖托腮望着窗外夜色,无聊中懒懒打个哈欠,在旁边打扇的宜雪瞧见后小声问:“太子妃可是困了?”
“不妨事。”
林苒换了个姿势,以手支颐依然欣赏夜色,“总归是要等殿下回来的。”
宜雪又问:“奴婢去寻几本话本来给太子妃解解闷?”
林苒摇摇头,否了她的建议:“就这么坐一坐也挺好。”又笑,“瞧,外面还有流萤呢。”
在她和宜雪说话间,不知何处飞来只萤火虫。
落在一丛翠竹上,在茫茫漆黑夜色里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亮光。
宜雪见林苒弯唇也跟着笑笑,不再赘言。
可惜又过得近一个时辰,太子却始终没有从前院回来。
自然没有去催太子的道理。可这般干等着,难免令人心中忐忑,夜静更深,宜雪和春鸢皆忍不住担心起来,大婚之夜晾着太子妃,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林苒只觉得自己那小人之心的猜测或许成真。
太子殿下这是想要避免同她行夫妻之实,故意在前院磨蹭拖延?
念头才起,便有小宫人恭敬禀报说陈公公来承鸾殿了 。
而陈公公得太子的吩咐,专程前来传话:“太子殿下不胜酒力,已在前院歇下,请太子妃也早些休息。”
“太子殿下还好吗?”林苒听言,心下觉得好笑,却只径自站起身,面上极尽关心姿态,“醉酒非小事,须得有人从旁照看才行。陈公公,太子殿下现在何处,可否让我前去照料?”
陈安不意林苒会提出这般要求。
太子不曾说过不允太子妃去,可也没有说过要让太子妃去照顾,他便一时迟疑犹豫未作答。
“陈公公,我只是想去照顾太子殿下。”看出陈安的犹豫,林苒愈发情深意切,又有意问他,“难道太子殿下有过我不能去的吩咐么?”
陈安听明白林苒的意思,既然太子没有说不能去,去了便也不会有大碍。
况且在此之外,他无意得罪太子妃。
“太子妃担忧太子殿下一片真心,如此还请太子妃随奴才去前院。”
陈安一躬身应下林苒的话。
“有劳陈公公。”
林苒微笑,很快从殿内出来,去往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