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的帝王,面对即将长成,开始崭露头角的太子,原本的冷漠旁观中,渐渐带上了认真和打量。
说实话,天子根本没想到,伯崇竟然能活到现在。
一开始,他觉得是那些人手段太差,但后来渐渐的,随着伯崇一次又一次度过险境,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儿子。
伯崇哪里只是聪明,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瞒过了他的耳目,简直是多智近妖。
不愧是宋家血脉。
这让天子不由的就想起了当初的宋首辅,要不是和后来的刘首辅联手,再加上上位者的压制,他还真不一定能弹压下对方。
如今的朝堂,宫城,天子都不确定,其中有多少是伯崇落下的子。
夏去秋来,又是一年秋。
天子金口玉言,今朝秋猎,命众臣开始准备。
有内侍往东宫去,传陛下口谕,今朝秋猎,太子随行。
东宫之中,伯崇一身如血般殷红的太子服,上绣的盘龙栩栩如生,光影落在他轮廓明显,有些青涩,但依旧俊美凛冽的侧脸上,微垂的眸暗色涌动,满身气势惊人,忽然就显得那龙纹都有些狰狞了。
他端坐在书案之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而后将之用烛火点燃,扔到一旁的水盂之中。
魏凛余光瞧着,口中不停,继续说完了自己要禀报的事情。
他知道,太子聪慧,可一心二用。
“不急,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从没停过,这又算什么。”伯崇含笑道。
“是。”魏凛心下一松。
虽然太子比他还要小几岁,但他从不敢小瞧这位殿下,对方总是不急不缓的从容模样,但他深知,对方真正动手时堪称势若惊雷,摧枯拉朽。
而对方每每说着不急时,便表示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这两年太子的声势渐旺,朝中甚至有人奏请,按理太子十六岁,当亲政,以免诸事不知,于国无益。
提出这个奏请的大臣的确是为国着想,毕竟曾经就有太子不亲政,导致仓促登基后,将国事弄得一团乱,最后险些灭国的例子。
但陛下正值壮年,若无意外,便是在龙椅上再坐个几十年也有可能。
谁知道他听到这个奏请后,会是什么想法。
魏凛甚至怀疑,这个奏请就是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传出,微的就是引的陛下起忌惮之心。
这才有了今日的提醒。
“说起来,魏凛,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秋猎,陛下是如何吩咐我的吗?”
“陛下…”魏凛稍稍迟疑,继续说,“陛下体恤,让您留在宫中。”
“可今年,陛下却让我也去。不准备让我留在宫中了,”伯崇取了笔筒里插着的孔雀羽,在指尖把玩,说,“你说,陛下这是何意呢?”
秋猎劳民伤财,所以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就立下规矩,每三年换一次,至今也未曾改变。
魏凛仔细思考,而后目中一惊。
“您是说陛下——”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
“比起那些,还是好好想想这次秋猎这一关,怎么度过吧。”伯崇也不在意,随口说,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魏凛依言告退,一路出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天子忌惮太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震惊不安之余,他又有种奇特的兴奋——
看啊,他跟随的这位主子是如此的厉害,连高高在上的天子都要忌惮。
要知道,宋家已经没落,给不了太大的支持,太子走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全靠自己。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了太子的厉害之处啊。
魏凛走了没多久,宋之贺进来,行礼过后不由笑道,“我刚才瞧着魏凛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是是怎么了。”
听出了他打探的意思,伯崇就随口说了之前的事情,宋之贺微讶,而后添了些郑重,抬手道,“殿下可想好之后如何做?”
陛下已经忌惮,之后只怕要更小心了。
“小心些就是。”伯崇走到窗外,莺时已经跑出去几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背着身抛下一句话:
“现在,某些人正等着我们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
他这个表兄,性格聪慧,思虑周全,行事谨慎小心,但有一点,年少气盛,难免骄傲自满。
这一点魏凛就表现的很好,很是踏实稳重。
“是,属下明白了。”
宋之贺很清楚自身的性格,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是清楚就能改变的。但他知道,该怎么听从伯崇的安排。
说完这件事,表兄弟两人又开始闲聊。
“殿下是在等莺时回来吗?”宋之贺笑问。
这些跟伯崇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很喜欢那只先皇后留下的猫儿,温柔呵护,堪称宠爱。
伯崇嗯了一声。
“说起来,我似乎听人说,国子监那里有一只三花猫,不过,应该是巧合。”宋之贺随口说。
“大概吧。”伯崇并不在意。
对莺时来说,宫城太小,京都也不大,她生性喜爱自由,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
他小时候还好,大概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死了,她还会耐心的守着他,等这两年发现他能保护自己后,就开始到处跑,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
伯崇不舍得分离,很想让莺时留下守着他,但他更不舍得拘束莺时。
猫儿本就该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