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64)
就是他自己……出错了,他手中的第一批机甲,遗漏了一道看似毫不起眼,却能影响宗门夜猎安全的咒术。
夜猎的森林中,有一种蛾子,见光就扑,扑到光便会激动地自燃。那虽只有一点小小的火点子,落在机甲空隙之处,却很容易直接引燃里面的材料。
谢衡玉做这套机甲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想过了,他把那些机甲之间的空隙缩到最小……
可是,却忽略了夜猎时那只小小的飞蛾,燃出了更小的火星。
那次夜猎,外门的弟子都参与其中,是他亲眼看着兴致勃勃地穿上了那套机甲——在这之中,有他曾经的同窗,有与他并肩过的兄弟,也有一起经历星衍门测的伙伴……
在从谢衡玉手中接过那套机甲的时候,他们不会知道,穿上这套衣服,他们就有了因一个小火星子,而被活活烧死的可能。
这确实是在幻梦中,可浮生一梦把这一切都搭建得太真了。谢衡玉将视线投入进黑夜,却依旧能通过夜风中传来的焦臭与血腥气,分辨出那些机甲的情况。
他手中不是没有沾过血,可这是第一次,因为他的失误,那样多的同伴……死在了他的手里。
谢衡玉感觉自己喉管里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呕,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是我的问题,不用检查了,我跟你……去宗祠。”
纨绔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那笑声,池倾又一次听到骰子在龟甲中上下振荡的声响,那声音是如此清晰,仿佛就摇在她的耳畔。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四方水晶,稍稍地暗淡了几分。
深夜,谢家宗祠灯火通明。
十几个脸色煞白的外门弟子躬身站在宗祠外,望着一身月白的谢衡玉缓缓朝他们走来,有的眼神回避,有的眼底却满是仇恨。
谢衡玉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便重新垂落,兀自走入了宗祠。
外门弟子中,有几人因此发出了一声唾骂。
“人模狗样。”池倾听到其中有人低声道。
她转头望去,没有寻到说话之人,但却在外门弟子的最后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沈岑。
沈岑此刻的状态,比起之前在海上石场时要好得多,只是双臂还没有安上青铜机甲,空落落的两根袖管垂荡着,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的目光此刻和其他人一同注视着谢衡玉,只是眉心微蹙,眼中比旁人更多了一份焦急。
宗祠中央,手持戒棍的大宗司居高临下地望着谢衡玉,寒声道:“你自学歪门邪道,私造机甲,残害同门,证据确凿,可有要辩?”
谢衡玉垂着眸:“机甲术,绝非歪门邪道。”
祠堂内,一群在旁边凑热闹来的内门子弟闻言,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大宗司以戒棍振地,声音更寒:“还有要辩?”
谢衡玉摇了摇头,片刻道:“我所造机甲,确实误害同门,但此事,绝非我有意为之,我……”
话说到一半,他却蓦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慢慢暗淡下来:“我……自愿领罚。”
池倾闻言脸色都变了,而她身后的沈岑也没好到哪里去,焦急地几乎要从最后一排走进祠堂里去了。
大宗司道:“证据确凿,安敢狡辩?我已一一问过那些穿过机甲的外门弟子,他们
均承认……是你故意威逼利诱,胁迫他们穿上那些机甲的。”
谢衡玉脸上似倏然闪过一抹不出所料的神情,即便知道结局,可他闭了闭眼,沉默着,依旧道:“我绝未胁迫任何人。”
大宗司深深看了谢衡玉一眼,指向门外:“外门子弟,均指认是受你胁迫。”
谢衡玉没有抬头去看,事实上,他太知道自己会对上怎样的目光。
或许是嫉恨,或许是畏惧,也或许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与他们曾同出一处,可后来有人高起,有人跌落,或许真有人因他腾飞而恨他,可更多人,也只是人云亦云,墙倒众人推罢了。
毕竟,不推墙的那人,可能往后反而又要成为新的眼中钉。
谢衡玉并不怪他们,只是难免,觉得心寒。
他早就知道,在这个宗祠,没人会愿意替他说话。可再经历一次,还是会难过。
大宗司垂下手,如炬的目光环视外门子弟一圈,最后道:“既如此,你便跪下领罚,按门规,则两百雷杖。公子若死了,我自去向家主请罪。”
两百?!
池倾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耳聋了,不管是什么杖,哪怕是人族最常见的那种板子,要是被打两百下,恐怕人都要碎成两截了。即便是修仙人……也毕竟不是钢板做的呀!
她心头乱极了,下定决心握住浮生一梦,指尖凝出妖力,正要一拳轰开幻梦,周遭场景却又奇异地闪烁了一下,片刻后,池倾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坚定的声音。
“我可以替公子证明,使用机甲之事,我们并没有受公子胁迫。”
说这话的人,是沈岑。
谢衡玉眸光一动,似全然没有想到有人会替自己出声,转身的刹那,眼底几乎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池倾握着灵器的手这才松了些,在心里对沈岑暗道:“好!”
沈岑从满脸诧异的外门弟子中走出来,向大宗司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正色道:“外门弟子沈岑,是甘愿使用机甲术的。其余外门弟子,也都是自愿使用机甲术的。”
话音落地,无数目光投注到沈岑身上,简直像是在望着一个异类。
沈岑转过眼,与谢衡玉对上视线,片刻后闪开,淡淡道:“实事求是,我只说这句,信与不信,看大宗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