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叙州还是宣新府都在浙东地界。
故而他还没过去,宣新府士族以及当地官吏已经抱团。
即使他作为皇上心腹过去,也备受排挤。
这就算了,就在薛明成花费大量力气,重整当地府衙时,噩耗传来了。
至少对薛明成来说是噩耗。
“你知道吗,我累死累活忙了半年,有人告诉我,我在叙州重新安排的官员也开始兼并田地了。”
薛明成把贪官污吏弄走。
自己安排过来的人,也是贪官污吏。
而且前后不到半年时间。
“我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啊!”
要说贪钱这种事,薛明成是很能理解的,只要手底下的人,做得不是很严重,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是纪楚做官,他不允许贪污,但会给手底下人发奖金。
不管在哪做事,只要财政有盈余,这是必发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大家都明白。
但你这水也不能太浑了啊。
叙州官员贪污,并且还被举报这件事,大大挫伤了薛明成的锐气。
在宣新府本就举步维艰,后来就更难了。
直到皇上把他调回京城做钦差,薛明成的精神才好些。
薛明成整个人跟蔫了一样。
看来是被折磨得很惨。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那是叙州啊,我辛辛苦苦整治当地情况,但凡坚持个三五年,我都不说什么。”
可刚调上去,就给他玩贪污,还让他怎么做?
这也是薛明成没有信心的原因。
太难了。
当地百姓也太难了。
他前脚把土地还给他们,当地士族大户,就有各种理由,再把土地弄回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像土地兼并之事,永远没有尽头。
他们想要富百姓,也是无稽之谈。
用不了七八年,大量财富还是聚集到少部分人手中了。
这也是薛明成为何会说出:“不知道做这些事,有什么作用。”
就像是家里的家务一样,今日做了,明日还要做。
好像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这种疲惫又看不到成效的琐碎事情,日日夜夜消磨人的精神。
所以,做这些有什么用。
即使薛明成这样的人,都会产生疑惑。
薛明成叭叭说了半天,就等纪楚开解他呢,谁料纪楚一句话也不讲,反而自己说完之后,心里就好多了。
确实,这种话对谁都不好讲。
对皇上说?
他疯了吗。
对家人跟下属吗,大家都指望他呢,他要是塌了,其他人只会更没信心。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纪楚。
可纪楚不搭理他啊。
纪楚道:“你觉得折腾一圈,没有成效,那想要什么成效。”
自然是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有田种。
薛明成知道这样不大可能,但尽力去做就好。
只是不代表,等他一走,那田地就被卖了啊。
“对方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卖了田地,得到银子了吗。”
这倒是得到了。
毕竟风声紧,就算是贪官污吏,也不能压榨百姓压得太狠。
“那不就结了。”纪楚骑在马上,越往灾区走,越能感觉到什么是干旱。
草木枯黄,土地干裂。
受灾最严重的浩州等地,已经整整五个月没有下雨,至今也没有雨水的迹象。
这种情况下,土地兼并如果还很严重,那就彻底完蛋了。
薛明成同样在马背上,却一时间顿住,眼神带了深思。
让百姓多了份卖地的钱,就行了吗?
自然不行。
可至少这一番折腾的,日子好过了一点点。
想要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本就是懒惰的想法。
万事万物,都是一点一滴铸就的,所有烦琐的事情如同家务一样,不能不管,不能不做。
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
这处理一桩桩事情,也跟家里的事情差不多。
纪楚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怀疑。
认真做好自己事情就行,何必管那么多呢。
就算只帮了一个人,那也是帮了,那也算成了。
薛明成叹口气,还是摇摇头,显然并未想通。
纪楚见他骑马追上来,想了想道:“说也是无用的,咱们不如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对灾民们来说是最好的。”
薛明成自然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
心灰意冷归心灰意冷,手头的事还是要做的。
不是纪楚不愿意多讲,而是这种事情,讲是没用的。
若凭借他几句话,就能让薛明成重新振作起来,那他还是人吗,应该神吧。
纪楚薛明成出发之前,就已经定好巡查的路线,现在按照路线走即可。
十二州府,从受灾最轻的往里面走,只有实际看过情况之后,才知道哪里要先运粮。
所以最开始这段路必然是最辛苦的,还要提防沿途官员们的瞒报,以及当地百姓的情况。
等这些了解得差不多,纪楚跟薛明成还要分头行动,一个去外地买粮,一个在当地征粮。
这种情况下,人脉更广的薛明成肯定会去买粮,纪楚大概率留下来征粮。
两者的难度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难。
还不等薛明成愧疚,纪楚就道:“放心吧,大家各司其职。你尽量用平价买来粮食即可。”
听着纪楚的话,薛明成当年的干劲终于回来了一些。
他也是傻了,把纪楚当之前那些同僚,生怕话说得不对,生怕抢功,又或者背锅。
李师爷看着他,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