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154)
车子发动的声音让我难受,情绪一下子涌出。
“我要担心,每天都担心!”我大声说,“你明明大臂上面还受伤了,绷带藏在袖子里,可是只给我看开罐头时候手指上的小伤口,你故意瞒着我!”一开始很凶的声音,说到最后竟然差点哭出来。
什么东西从头上套下来,是他的防风镜,原本在他脖子上,现在到了我脖子上。
“我有,只是今天没戴……”我说。
“上面有我的名字,戴着吧。”
车开动了,他抹掉我的几滴泪水,最后吻了一次我的手和手指上的戒指,放开了我的手。
我打开自己的背包,把里面那个简单一点的防风镜拿出来,使劲丢给他。他一伸胳膊接在手里。
黑暗里,飞机发动机的轰鸣越来清晰,一架飞机从东方归来,在我们头上绕了一圈。
“那是你的朋友吗?那个飞行员?”弗拉维奥问。
“是的,他把英国飞行员俘虏的消息带给对面!”
“真正的骑士风范。”弗拉维奥由衷赞叹。
夜色中的战斗机,像归巢的雄鹰一样降落在营地外面,激起一大片沙尘。
“北非的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种‘骑士风度’的童话里。”海因里希说。
我没有理会他,依然望着营地的方向。
营地中央升起了一堆火,似乎准备烤骆驼肉,士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有说有笑。
“早就受够了意大利罐头,臭得像猪食!”
“那当然了,‘墨所里尼|p股’可是名不虚传!”
“隆美尔元帅说,吃完就要出发去甘布特。”
“又不能睡觉了?你还有柏飞汀吗?”
……
车辆加速,营地越来越远。这些声音都听不清了,但阿尔伯特和赫林的身影依然轮廓可辨。
“中校先生,刚才如果让冯·梅林辛上校的副官去指挥清扫英軍的任务,你就可以和埃德斯坦小姐多相处一会。”赫林的声音说。
“道路的畅通是关乎很多人的事,那个人经验不足。”
阿尔伯特和赫林的身影融入了浓重的夜色,这时,他站立的地方亮起了一小束光芒,他打开了手电筒,挥舞了几下。我也向那道明亮的光芒挥着手。
也许他看不见,但没有关系。我们都知道对方在那里,无论两人之间是否相隔了一整个黑夜。
在车上,马提奥的伤口又出血了,我给他做了能量治疗,而沃里斯也给弗拉维奥做了治疗。
“感觉真好,像到了天堂。”弗拉维奥感叹道。
“到天堂,你可能还不够格。”海因里希说。
周围人笑起来。
后来马提奥睡着了,沃里斯小声问我,回德国以后,我那些能量和脉轮治疗的笔记能不能给他。
“你不是会治疗吗?”
“我萌生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想法,”沃里斯说,“我想制造一种能量治疗的仪器,这样受伤的士兵就能接受治疗,他们会好得快一些。”
“这能行吗?治疗是需要很细微的能量调整的。”我说。
“当然比不上人的操作来得精准,但是可以做出不同的档位,——总之一些科学家们可以帮我们达到调整能量的效果,就可以治疗更多的人。”
我们又讨论了一会能量从哪来,沃里斯胸有成竹。
“总之能量不需要担心,将有无穷的能量供我们使用。别忘了,我启蒙已经成功了,很多以前不可能的事,将变为可能。”
我答应回去就把笔记整理出来交给他。
“好的,但是写得通俗易懂一些。”沃里斯说,“以前我们曾经和学校里的教授合作过,他们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他们提供的材料我也看不明白。我说的事情,他们似乎也不懂。”
沃里斯的想法很不错,或许他也每天都在战争中寻找自己的定位,像弗里德里希一样,想通过一条艰难狭窄的路,达到不伤害他人的目标。
周围响起微微的鼾声,不少人睡着了。
车子外面反而明晃晃的。月亮在沙漠里比城市中更加明亮,皎洁的月光洒下,沙地上像铺了一层雪。在离月亮较远的地方,星空无限清晰,像一大片碎钻石洒落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天鹅绒上。
汽车颠簸起伏,我听到弗拉维奥的声音说:“不不不,很多年只爱一个人,那样真的太累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从何而来。本来我想回答他,任何事有收获也有付出。但是等了好一会,他也没再说话,原来他是睡着了。
早上,到了托布鲁克,休整不多时,又再度出发,晚上回到的黎波里。弗拉维奥留在这里养伤,我们第二天要去罗马。
“真舍不得你,”弗拉维奥拉着我的手说,“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我会一辈子铭记。”然后他大声感叹,希望自己是个小说家,可以把这些事情写下来。
“那你会安排很多个女主角吗?”我打趣他。
“当然不!”他说,“一部书只能有一个女主角,——我好像受了你和你未婚夫的影响,也向往长久专一的爱情了。真的,我想写这样一个人,为了自己爱的人,他会做任何事,如果她有危险,即使跨越高山和海洋,他也要去救她!”
在罗马,我们换乘到德国的飞机,海因里希监督一些工人搬运几个大木头箱子一起到飞机上。
抬其中一个箱子时,有个黑人工人不小心,箱子一角落到地上。海因里希拿着一只细手杖上前狠狠地抽打那人。
沃里斯看了几眼,“我们去劝劝他。”
“你找个翻译,好好给他们讲一下。”沃里斯过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