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158)
接下来,我要去看看地窖。但是又一次,鲁丝把我拦住,说地窖里太脏,就自己沿着干净的台阶走了下去。
我去查看了楼梯间,大米吃掉了不少。二楼上,我把柜子里的床单和旧衣服也搬到床上,发现床单和被子都少了一套。
中午做饭的时候,鲁丝做土豆煎饼。
“怎么不做大米呢?”我问。
“你不是一直说那个不好吃嘛。”
“可是不好吃,我离开这一个月,你也吃下去了3袋子呢。3袋大约24公斤,每天平均要吃掉近1公斤。你大约也是吃烦了吧!”
鲁丝切土豆的手滑了一下,刀子把她手指上划出一个很小的伤口。
“我去擦药水。”她跑到楼上去了。平时这种程度的伤口,她都总是说没关系,只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一下的。
等她回来,我站在楼梯口,盯着她看,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她结结巴巴地说要继续做饭。
“不要急,我不饿。告诉我,地窖里藏了什么人?是男人吗?”
她的脸刷得一下变得毫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
等了好久,她嘴唇只是一个劲地抖,也没有发出声音。我只好说:“你不希望我告诉警察是吧。”
鲁丝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她不是坏人,埃德斯坦小姐!我出去买菜时她躲到了这里,您知道,如果她被抓住,就要被送到集仲营了!”
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原本我还以为鲁丝与某个外国劳工临时私会,没想到是藏了一个犹汰女人。
“我知道了,你去做饭吧。”我对她说。
她挨着门边慢慢蹭过去,“我去把她叫上来——”
我拉上了窗帘后才又说,“我下去看看。”
我走到地窖口向下看,打开地窖的灯,下了台阶。在角落的阴影里,一张苍白的脸正看着我。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吧?”那个女孩说。
我仔细看了一会那张脸,“您父亲做的靴子,我今天来的时候,刚好穿在脚上。”我对那个叫利维亚的女孩说。
她很细微地笑了一下,稍稍向前移动。我这才看清,她藏身的地方,就是原来父亲找到那本《旧|约》的角落。那里现在铺了一张简单的床铺。她指着地窖临街的一面,那面墙的上部有一条细缝一样的横窗户。
“我要请求您把灯关上,因为白天地窖里开灯太久,容易被人怀疑。是不是?”
我把灯关了。外面的光通过那细细的窗户透进地窖里,在地上形成一片淡淡的白光,淡得就像月光。
“瞧,我在这里躲了一个月,活动范围不会超过这片光。”她伸出脚尖指了指那片光,还没碰到回缩了回去,就好像那是一片水。
“因为如果光能洒进来,那么从窗子外面,就可能会有人看到我。所以我尽量保持自己在黑暗里。大部分时间,我就在这个床铺周围活动。”她坐在床边的一个桶盖上。
“虽然这样,我也还是需要进食和方便。我告诉鲁丝,我不能使用你们的盥洗室,因为冲水太多次,也会让人怀疑。所以她给了我一个桶,每天晚上帮我提上去倒掉。”她指了指自己坐着的桶。
躲了一个月,只待在大约2平米的范围内,普通人是无法忍受的,但是现在而言,这2平米就是她的保障。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我明白。但最近埃德斯坦先生不在家,您未婚夫也在前线。所以我托鲁丝在附近帮我寻找一下,有没有空着的房屋。如果有,我可以住进去,做那个房屋里的……幽灵。”她又微弱地笑了下。
“所以我只希望,在这之前,您……请您不要向警察局汇报。”
“您的想法很有条理。”她没有像我想的那么慌乱,不像一个十几岁姑娘应有的那种面临危难时的吃惊态度。
“我在这黑暗里思考了一个月,”她说,“想了很多,关于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些事,我要怎么办,以及如何面对死亡。我发现自己能做的事不多,而且即使做了最大努力,也不一定增加活着的希望。但是,我能做到的是不被眼前的事情压倒。这是最基本的,是不是?”
我仿佛明白,她也像我在战场上经历那样,由于体验到命运的打击,进而拥有了那种安然忍受痛楚的、超出自己年龄的平静。
鲁丝出现在地窖口,拿着碟子,一股煎土豆的香味飘出来。我走了几步上去接过那碟土豆煎饼,放到利维亚的床边。然后到一个柜子里找出一个大盒子,也放到她床上。
“这里有一领毛皮大衣,天气慢慢冷了,你当被子盖,冷了也可以披上。”
“那怎么行?”
“那没有什么不行的。那件衣服,我是不会穿的。它本来就属于你的……同胞。”
所以,我决定让她先藏下来。可是我在布德特尔街的家是二楼,是藏不了人的。所以在这房子退掉之前,必须为她再找一个藏身处。
下午,我和鲁丝来到一条街以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栋破损不堪的三层小楼。
“地窖似乎是完整的。”鲁丝说,“我有一次在这里看到过,只是那里住了一窝狗。我当时感觉小狗还挺可爱的。”
这里的地窖口在楼后面,我们绕过杂草丛生的外墙,来到地窖口。几条野狗忽然窜了出来,有四条都是成年狗,冲着我们大叫。鲁丝尖叫一声就想跑,被我按住了。
“这时候不能慌,要慢慢后退。别看它们的眼睛。”
“当时我没有看到这么多,当时只有一条母犬带着几只小狗在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