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178)
“草地街的房子真的退了吗?我看还空着。”希尔德问。
那房子退了以后似乎一直没有人住,但毕竟已经退了。
后来,毛奇说可以让鲁丝去西里西亚的克莱梢,那里离她本来的家乡也近,他在那里有房子也有农田,有不少事情可以做。
他们不再关门聊天了,阿尔伯特让我们都进去,希尔德站起来说要出去买些吃的带回来。
“记得买点起泡酒。”科雷格说,“樱桃酒也行,什么都行。”
我忙看向阿尔伯特,他笑着加上一句:“我不喝。”
“医生还不让喝吗?”科雷格问。
“我的个人心理医生不允许。”某人看着我。
大家都笑了,笑声传到走廊上,路过的病人和护士也向我们探头微笑。在这欢声笑语背后,不知为何,有一股压抑但明确的孤寂。
这孤寂像冬天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气,让我胸口发冷,我站起来去找我的外套。我穿上外套到走廊里,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哪扇窗户开得太大,这时,我看到了舍伦堡站在外面。
他手里拿着一束花,就在门外不远处,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走近。
我想起兰肯提了一句,他最近状态不好,眼睛周围发暗,可能经常熬夜。他看到我微微吃了一惊,轻轻地咳嗽着。
我下意识地想问,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但是马上提醒自己,对男人过分友好容易引起误会。再说以他的身份,总有人关心他,也有最好的医生给他医治,不差我一个。
我站在那,无言地等待他咳嗽平息。
“我……来探望施特恩上校,恭贺他晋升。”他说,咳到最后有些气喘,“我是陪朋友来医院,顺道来看看。”
又是“顺道”。
他出现在空军医院的时候,每次也是这样说。当时我很相信他的话,现在觉得,他很明白我对他的防备,只是想显得不刻意而已。
这使我心中再次产生了抵触。
“谢谢您,他们在里面,我去医生那里拿药。”我指了指病房,自己快步走开。走远的过程中,我听到病房里的笑声停止了,舍伦堡应该是进去了。
并没有药需要拿,我只是想避开。
他毕竟不像科雷格。理智告诉我,我再怎么有灵感、看透人心,在社会经验上仍然是幼稚的,我应付不了他这个在情报部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他外表的和蔼甚至脆弱,都有可能只是伪装,为了让别人放下戒心。我不像兰肯那样对他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在另一个楼层的走廊里等着,望向医院大楼的门口,直到见他从门口走出去,我才转身回到三楼。
在三楼的走廊里向外看,仍然能看到他站在路边的车旁,一直没有上车,似乎在等人。周围人来人往,他独自一人立在那。
他看不到我,我的意识逐渐放松,一瞬间,我似乎“接通”了他的心情,一阵熟悉的孤寂感钻了进来。
原来,这是他的感受。
他……很孤独?
——也许,你只是主观上希望替他开脱,理智在这时候插嘴说,毕竟他帮过你,人也斯文有礼,你不愿意把他想得太坏。
我无从判断。
我想理出个头绪,但脑子里一片乱麻,我做不到。
“为什么不祈求神圣力量向你展示?”一个想法说道。
神圣力量。
从北非回来后,我几乎忘记了在金字塔中的体验。我只觉得测测星盘,做一做能量治疗,这就是我的神秘体验了。我忘记了神圣力量会在任何事上提供指引。
我以前得到过启示,好几次。但是每每遇到新问题,就又忘记了。
于是我祈求,让迹象发生,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这是施特恩上校的病房吗?”一个金色短发的圆脸女子问我,她大概近30岁,穿着十分华丽,大衣是毛皮的,里面是法式连衣裙,领口装饰着珍珠花边。肚子是隆起的,她怀着孕。
“是的,您是?”我有点不耐烦,我正在等待迹象,她来这里打扰不知会不会影响我接收灵感。
“不好意思,舍伦堡旗队长说来探望朋友,我想他在这里。”
她认识舍伦堡?我有点警觉了。
“他来过了,但现在已经下去了。”
“好吧,我原本在二楼,还以为他会来找我。”女子抱怨道,她正准备离开,又转回来问我:“您是埃德斯坦小姐,对吧?”
“是的。但您是?”
她犹豫但又有点小得意,好像藏着一个秘密不能说,但这秘密意味着一份不与人分享的宝藏那样。
“我是舍伦堡的朋友,波斯塔特小姐。我听他说您会占星和催眠,有空我可以来找您催眠吗?您在这个医院工作是不是?”
这位就是波斯塔特小姐,享受舍伦堡包厢的女士。我不由地退后了一步,真奇怪,舍伦堡竟然向她提起我?
我勉强点了点头,但说自己还在实习,所以只是实验性的催眠。
波斯塔特小姐微微失望,手指捂住了鲜红的嘴唇,用看似自言自语却又让我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还以为是专业的催眠师。”
我从楼上看着她出了医院大门,舍伦堡为她拉开|车门。她坐在后座上,他坐在副驾驶,车开走了。
希尔德已经回来,她正给大家分发三明治,还有泡菜汤,除了阿尔伯特,其他人都有酒。
“苹果酒,像水一样的,也不能喝吗?”科雷格拿着酒瓶作势给阿尔伯特的杯子倒。
阿尔伯特笑着把酒瓶推开:“不要让贝儿为难。要是我喝了晚上不舒服,在这里照顾我的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