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324)
“好好活着,把小说写出来,我想看。”我对他说,不知为什么,这些话令我伤感。
“如果我把自己写成男主角,让小说里的你爱上|我,你会介意吗?”他状若深情地问。
我笑起来:“我会给阿尔伯特看。”
“对了,你们还没结婚吗?订婚都这么久了。”弗拉维奥看着我手上的订婚戒指问道。
“血统问题。”我低声说。
“该死的法|西|斯!该死的种族政策!”弗拉维奥小声咒骂道,似乎完全想不起自己也仍在为法|西|斯卖命一样,这让我几乎笑出来。
“总之祝你们幸福,”他说,“希望你们结婚时我的小说已经出版。”
他又在我两边面颊贴了,还吻了我额头,旁边的舍伦堡已经快冒烟了,捏着拳头,苦苦维持着旅队长的形象。
弗拉维奥走后,我还站在原地望了一会。
“有这么不舍吗?”从舍伦堡仿佛被烧焦了,冒出一缕楼怨念。
我正视着他,他的怒气渐渐消失,目光别开去:“我并没有要……干涉您的自由。”
一个副官走近,对舍伦堡说希拇莱要找他:“似乎有事要安排您回柏林去做。”
舍伦堡挥挥手让他走,对我说:“我送您回去吧,您在这里有房间吗?”
中午薇薇安说如果要住,我可以和她住在一起,她的房间在地堡下面,和希特嘞的书房、鲍曼的办公室离得不算远。但我不想跟他说这么详细。
“这算是工作问题。”舍伦堡加了一句。
那就算是吧。
“如果可以,我想住地面上,地堡里太压抑了。”我说。
“我会找希拇莱先生,让他把秘书间让您住。”舍伦堡说。
“谢谢,不用当鼹鼠真好。”
原本是讽刺的话,却让舍伦堡微笑起来,柔声道:“拇指姑娘是不会嫁给鼹鼠的,她要被燕子接走。”
“您该走了。”
“如果大本营放审讯反叛分子的影片,你不要看。”
大概审讯会很残酷,我心中同意,嘴上却故意问:“你们的审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别问了,不要看。”舍伦堡说,“希拇莱先生这几天会留在这里,如果元首要治疗,他会带着你去。如果治疗效果好,你可能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他离开后,希拇莱的一个副官带我到希拇莱的木屋,给我安排了临时住处。薇薇安和伊瑟从外面回来,面若红霞,似喜似嗔。伊瑟则目光炽热,视线片刻也不离开薇薇的脸。见到我以后,薇薇安推开伊瑟,要带我去食堂吃晚饭。
在食堂里,党卫军们聊天时说起了电影,薇薇安面露好奇。旁边一名警卫旗队的队长热心地问我们要不要看。
“不会是审讯电影吧。”我问。
“就算是,前面放十几分钟,后面会有好片子的,有一次我们还看了一部爱情片。”
薇薇安和我都摇头,那小队长十分失落。
吃完饭,刚出食堂门口,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舍伦堡,正跟别人说话,看起来很忙,但目光时不时瞥过来,似乎有话要说。另一个是目光痴迷的伊瑟,别人跟他说话,完全没有反应,旁若无人地盯着薇薇安,仿佛后者一句话,他就能跳进海里去。
“我们……去那边吧!”薇薇皱眉道。我挽起薇薇安的手臂,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放映厅门口,被门口的人裹了进去。
放映厅的灯还没有关,希特嘞坐在最前面,看到我们进来,赞许地点头。希拇莱、鲍曼都落坐在周围。
也许来看一眼是对的,我想,免得他怀疑我,找我的麻烦。
其他座位上已经半满,全是党卫军。刚才食堂的小队长一眼看到了我们,要给我们让座位,但我找了个边上的座位。审讯的场面比较暴力,我打算看几眼就开溜。薇薇安则坐在希特嘞后面的一排,是鲍曼指示她过去的。
电影放映机里装好胶片,灯全关了。白墙上投出明亮的矩形,一些黑白人物头朝下走动着。
胶片上下颠倒了。
希特嘞笑了几声。放映员赶紧把放映机关了,开灯调整,过了有两分钟,还没弄好。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废物!怎么还没好?”鲍曼跃到放映员跟前劈头盖脸地斥责他。放映员满头大汗,额头被放映机的灯映得亮晶晶的。
“慢慢调整,我们不着急。”希特嘞到是好脾气。
薇薇安走上前帮忙,重新装好了胶片,画面出来了。
开始的画面有些快,一些军人的身影快速闪过,几乎看不清,像3倍速的卓别林默片。转了几圈,速度正常了。
“这是霍普纳将军,”放映员指着画面上一排人的第一个,“他由于参与密谋刺杀元首的行动,被定为叛国罪,处以绞刑。和他一起的还有——”
镜头拉进,我才发现这一排人不是站在那里,而像屠宰场的整猪一样吊着。好像有尖锐的东西钩里肚子,我胃里翻腾了一下。
放映员又说话了:“这是一种特殊的绞刑。元首命令使用挂猪肉的大铁钩,然后后坚韧的钢琴弦勒死他们。这样,他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错误。背叛自己的国家,是不可饶恕的!”
我该走了,我早该知道,不管是报纸还是电影,这种东西我不能看。但是忽然间,一个画面把我凝固住了:在挂着的人当中,有一个留着两撇黑色髭的,那是——
萨维亚蒂!
他头发蓬乱,在画面里大声呼喊,也许是在表达他的理想,也许是在咒骂折磨他的人。听不到声音,画面无情而安静地停止在他脸上,仿佛故意让人看清他的痛苦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