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370)
绳子从冰上甩过去,把女人和孩子拉了上来,女人抱着孩子大哭,边哭边给儿子脱了湿衣服,阿尔伯特从车上拉了件棉衣送给他们。
阿尔滕在车边抱着膀子叹了口气,因为绳子被截,不少东西散了下来,在车里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我个人承担你这一趟的损失,你如实汇报就说是我使用了。”阿尔伯特对他说。
“哪能让您承担,也不至于那么不通情理。”阿尔滕摇头道。
阿尔伯特让几个士兵去捡了点柴,在河边升了堆火,让女人和孩子把衣服烤干再走。女人牙齿打着战,眼巴巴望着阿尔伯特问道:“这样逃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宣传部长说我们还有秘密武器,长官,这是真的吗?”
阿尔伯特看了看我,他叹了口气:“应该在尝试开发新武器的。”
“那就好!那就好!元首总是不会骗我们的,我们还能赢。”女人祈祷似的合掌道。
“当然会赢!”一个士兵说,“我们本来也有优势的,只不过44年7月时,有些人想要杀害元首,他们是通敌卖国的叛徒!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早就重新打回莫斯科了!——是不是,上校先生?”
克尔滕道:“我都不想承认那些人中不少竟是贵族,真是给陆军蒙羞。”
阿尔伯特在这个问题中异常沉默,没有接话。
我们多等了一会,让女人把衣服烤干,女人把我的围巾和军装棉衣还给了我们。
汽车启动了,阿尔伯特不再和士兵聊天,说自己困了,侧身躺下,我感觉到他身体紧绷,像一块铁板,似乎在压抑着情绪。于是也躺下来,把脸靠在他胸口。
“他们以后会明白的。”我小声说。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科雷格他们白死了。”阿尔伯特苦涩道。
“到战争结束以后,很多事情会颠倒过来。科雷格和施陶芬他们都会成为英雄。”
阿尔伯特不答,睁着眼望着外面沉沉的黑夜。
虽然这是我能确定的历史,只是身处1945年初的黑夜当中,听着外面难民的哭声,想象着帝国末日即将到来的巨大伤亡,很难相信战争真的能结束,新世界真的会到来。
冯·阿尔滕把我们送到维也纳城郊的空军训练基地外面,弗里德里希在西线受了点处分后被调到这里当了教官。
“其实是在保护他,”阿尔伯特说,“上次行动中他们损失了不少有经验的飞行员。”
“西贝尔,你确实有未婚的女性朋友吗?”冯·阿尔滕又问。
我点头,心里想起了兰肯。
“我们的朋友都不是贵族姑娘。”阿尔伯特说,态度淡漠,我想大概是阿尔滕不赞同720那些人,让他产生了排斥。
“您把我想成什么样人了!”阿尔滕道,“我们家原本是在东普鲁士有一块封地,但是最近被苏聯人占领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分给那些‘无产阶级’。实不相瞒,我也怕,不知以后怎么样,所以希望有个女孩子全心全意爱我。”
阿尔伯特不想继续话题,我也没有再接话。
“上尉先生,还有半罐酸菜,您还吃吗?”押车的士兵举着罐子,看起来是专门给他留的。
“不要了,你们吃过的跟猪啃过的一样。”阿尔滕嗤笑,几个士兵一愣,但又高高兴兴把酸菜都拿走了。
……
到晚上,我们在手舞足蹈的弗里德里希带领下,到维也纳郊外的一座木屋前。
“丽塔!丽塔!”弗里里希兴奋地敲门,“你看谁来了!”
“我知道是你。”丽塔冷淡地开了门,看到我和阿尔伯特站在门外,双手捂住了嘴,“西贝尔!她们说你——说你——”她眼里涨满泪水,我上前拥抱了她。
外面脚步声响,希尔德抱着一袋子东西正往回走,边走边大声说:“我买到了猪蹄和猪肉馅!我们可以——”她张大嘴愣在那里,看着我们。怀里的东西掉在雪地里,她大步跑过来,把阿尔伯特推到一边,使劲抱住了我。
“我就说你是女巫,是不会死的!”她哽咽道,“我就知道报纸上的是你!”
被推开的阿尔伯特正黑着一张脸,这时问道:“什么报纸?”
希尔德来不及回答,拉着我问东问西。听说我身体还没恢复,还反复检查确定我身上没有伤。
“两个男人去外面找点木柴吧!”希尔德指挥弗里德里希和阿尔伯特,但是后者在屋里找到一张观察家报,聚精会神看起来,没有搭话。
弗里德里希则见缝插针讲述在天上时听到我说话的事。
“别瞎说啦!”希尔德说,“她要能联系你,肯定先联系我了!”
“我是联系他了。”我说,见希尔德不满,赶紧解释,“因为我当时在特殊状态下看到他们两个差点就要死了,所以提醒他们。”
“差点死了?”
“是的,阿尔伯特在桥上差点被敌机扫射,弗里德里希则有可能被自己的高炮击中。”
丽塔脸一白,弗里德里希摇头晃脑十分得意:“没错!我还打了自己人的飞机!”
“两个傻瓜!”希尔德低声咒道,眼里又蓄了泪。
弗里德里希已经自己动手,切了片厚薄不均的面包片,夹起生肉馅大嚼,我不吃生肉,闻到味坐得远远的。
“以前你没这么讨厌生肉馅呀,”希尔德不怀好意地看我,“是不是——懷孕了?”
“没有!只是回来后对味道敏感了。”从那边回来后,对德国猪肉的忍耐程度大减,更别提生肉了。
希尔德笑瞥一眼阿尔伯特:“我以前就想,这么久你们都没有孩子,是不是某人不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