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412)
意识到他将要身份暴露,我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低声重复着:“不,雷德,不——”
这个像钢铁一样冷静的男人迟疑了片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走了出去。
原本的草坪上,一丛丛的红玫瑰到处散落,被人踩得满地都是残红败叶。宾客已经几乎全走了。希尔德的母亲昏倒在外面,由莉莉照看,霍夫曼先生则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照顾希尔德。
丽塔和兰肯带着孩子们从旁边的躲避处走出来。刚好见到雷德上了警车,他说起俄语:“我是苏|联人,我忠于自己的国家,忠于我热爱的人民。”他重复了两次,但警察们显然并没有在听他说的话。
兰肯突然从我身后奔出,追向大门口,失神地望着远去的警车车灯,泪流不止。
第176章
后来警察叫我们去录了口供,我肩膀伤得不重,包扎好了也不太疼。但是晚饭后却浑身酸沉,躺|在|床床上不能起身。
孩子们都在我们房间,尤其曼尼,哽咽着对阿尔伯特说:“妈妈当时把我和妹妹挡住。”海蒂则抱着我的胳膊,偎在我身边不肯远离。阿尔伯特知道经历了白天的事,他们都害怕,于是让二人睡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
两个孩子也累了,但眼睛全睁得大大的。“给我们讲故事吧,爸爸。”海蒂说。
“讲完故事,你们就不要再说话,陪着妈妈睡觉。”
两个孩子答应。
“我讲一个小男孩的故事,”阿尔伯特说,“他出生在1941年,那时我们国家发动了战争,许多男人要上战场,于是国家允许男人和妻子以外的女人生孩子。那时他的妈妈是个单纯的大学生,认识了一个已婚的党卫军,两人生了孩子。他妈妈没有能力扶养他,把他放在孤儿院。孩子在生父家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他说话较晚,小时候不那么机灵,生父对他没有太多感情,生父的妻子对他也不好。就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发现了他……”
阿尔伯特讲完,曼尼流出眼泪:“这就是我,这个孤儿就是我!”
“哥哥,你出生的故事比我听的所有的故事都好。”海蒂说。
昏沉中,我感觉到曼尼靠近抱了抱我,当我以为他仍然要粘在这里时,他却叫起海蒂:“妹妹,我们回房间,妈妈需要休息。有爸爸在这里。”
“可是我害怕。”海蒂说。
“你们找诺娜妈妈陪你们睡,”阿尔伯特说,“今天让妈妈好好休息。”
“不,”曼尼说,“我会保护妹妹的。”
看着兄妹二人出去,我感叹:“突然间就长大了。”
阿尔伯特注视了我一会,眼睛里也有光在闪。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手指节上好几处伤,那是他用拳头打枪手时留下的。我把他手拉过来按在脸上,他顺势躺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我迷糊了一会,在口干舌燥的感觉中醒来。阿尔伯特一直没睡,摸了我面颊,拿体温计测了温度:“有点低烧,要不要吃|药?”
“没事,只是后怕。”我说。梦中我反复看到两个孩子中枪,希尔德后背一片殷红。
“你现在知道怕了?”他责备我,“当时第一个枪手突然开枪,我扑过去打倒了他。谁知你转眼又不见了,一个人去找希尔德,我赶到时看到斯科尔兹尼,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答应陪我60年,要说到做到。以后不许这样。”
我不答,他忙语气软下来安慰我,我眼泪流个不停。全家人没事,我越是庆幸,也越是害怕。想到希尔德生死未卜,又多一层伤心。阿尔伯特也感同身受,抱着我不语。
后半夜我烧得有点严重,还是吃了退烧药,到第二天早上才好了一些。阿尔伯特扶我出去吃早饭时,见伦德施泰特军装整齐,端坐在门口望着外面。
“他怎么又穿起自己的骑兵上校的军装了?”阿尔伯特问诺娜妈妈。
“我6点起来他就在这里坐着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一直说——”
“敌人就要来了!”伦德施泰特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我作为将军,要随时整装待发!”
“敌人是谁?”阿尔伯特问。
伦德施泰特用拐杖向外面虚空一指:“法国人,他们在马恩河一带!”见了我,他又温言道,“比拉,你在家里等我。一会我就要出发去前线了。”
他说的是一战时期他参战的事,我和阿尔伯特面面相觑。“也许昨天受的刺|激大,他大脑有点受损,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了。”我说。
“先吃点饭再上前线吧?”我问伦德施泰特,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馅饼。
虽然是周一,弗里德里希一家今天都请假休息,他告诉我们,毛奇已经在凌晨脱离生命危险,但希尔德还在抢救。
兰肯也住在他家,她没有马上回去,而向我打听雷德这几年的动向,在柏林救了她的人正是雷德。
“他怎么会是苏|联人?”丽塔问道,他一直还以为雷德只是当过党卫军。
我只向兰肯透露了雷德的真正身份,对其他人仍然保密,只是一叹。
“难道你是喜欢他了吗?”丽塔问她,“他这次应该不算正当防卫吧,即使过当,也不会很过份,是不是?”
兰肯笑了笑:“只是想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没有表现得非常在意,只是当没有人注意时,她抿紧了嘴角。
到下午,弗里德里希怒气冲冲,抱着收音机跑到我家,一边喊着:“疯了,这些人都疯了,你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的收音机正在播德国新闻,听到里面在报道昨天希尔德的事件,现在是主持人和另一个人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