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85)
“对了,他父亲也是研究历史的,给我们说说他。”迪莎赶紧对我说。
“罗伯特·埃德斯坦教授,我也知道!”汉斯说,“我在上学期间就读过他关于古希腊与古埃及神话关联性的论文——”
一阵马蹄声传来,我望向窗外,果然是他们回来了。我起身出了门。
阿尔伯特的黑马率先进了大门,他先从马上下来,然后把格尔德抱下来。
伦德施泰特元帅的灰色斑点马跟在后面,两匹马身上都冒着白气。元帅一带缰绳,让马停|下,没有人帮助,自己下了马。动作轻盈,精神也很好,似乎完全不受辞职的影响。
“快到家门突然加速,什么时候变得和隆美尔一样好胜了?”伦德施泰特笑着,在门廊换掉了沾泥的靴子。
他是典型的普鲁士军人,永远穿着军装,腰背笔直,绝无发胖。因为保持身材也是军人风范的一部分。左脸颊有一处伤疤,显得十分威严。不过脸上总是带笑,就冲淡了这份严厉。
“论好胜心,我可比不上隆美尔将军,上次滑雪我还让他赢了呢。”阿尔伯特用手套拍打身上的一点松针叶子,走过来先和比拉、迪莎点头,便拉起我的手,靠近了轻声问:“等急了吗?”
我轻轻摇头。他低头贴了一下我的脸颊,拉起我的手指,有意无意扫过自己的嘴唇。周围没有人注意我们小小的亲密举动,我们又相视一笑。
“她们都穿得很单薄,快进去吧。”元帅一挥手,让女士们先进。他和阿尔伯特在最后。我听到他又笑着说:“隆美尔你都让着他,今天为什么非要赢我这个老年人?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吗?”
“当然是因为你就算输了,也不会要求再来一次,直到战胜我为止。”阿尔伯特说,这话指的是谁,就不用说了。
元帅朗声大笑,我们也都忍俊不禁。
大家落座,有仆人上来通知说晚饭好了。这时客厅门响,格尔德跑了进来,一头汗水扑到爸爸身上,兴奋地描述刚才骑马的兴奋。但又被迪莎拉住,规规矩矩先向元帅和比拉问好。
元帅并不严厉,而是笑着问孩子:“好小伙子,站直了!告诉我,下次敢不敢自己骑?”
小男孩马上站得笔直,肚子挺出一个弧度,大声保证说可以。
不一会,科雷格和萨维亚蒂也进来了,科雷格脱掉帽子,上前向元帅行了军礼。
元帅抬头望向他,科雷格在他目光下似乎有点紧张,赶紧说:“我原本要回家,顺路来这里看望你。嗯,对!是还有点问题请教你的意见。”
伦德施泰特微微一怔,他并没有问科雷格来这里做什么,于是笑道:“都可以。”
“难道是习惯了军营的等级,总是忍|不住要汇报?”迪莎道。
大家都笑了,除了科雷格。
也可能,他是真的有什么事。
晚饭是常规的炖菜,外加烧鹅和豌豆汤,不如科雷格家的年夜饭丰盛。
“今天要大饱口服了!”元帅看到菜色后竟然欣喜不已。
我以前听阿尔伯特说过,伦德施泰特习惯于简单衣食,因为普鲁士军人的本色都会保持一种“斯巴式的简朴”。而且他也不喜欢贵族间的聚会,而是有空就和家人在一起。
餐桌上没有太多礼仪讲究,也没有仆人分餐,伦德施泰特低声询问比拉想吃什么,亲自帮她取到盘子里。
“你也吃呀。”我听别人讲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盘子里也多了一块鹅肉,阿尔伯特正看着我。
我冲他笑笑,没有动那块|肉,而是伸手给自己倒酒。
这个啤酒里加了玫瑰酱和黑加伦酱,香甜四溢。
科雷格讲得有趣,大家都在笑,我又倒了一次。但这次被阿尔伯特的手按住了杯子,“这里还掺了一些白葡萄酒,以你的酒量,很容易醉的。”他低声说。
考虑到不能在元帅家里失态,只好眼巴巴瞧着装酒的玻璃罐被他移走,放到了迪莎和比拉面前,被一个风信子花瓶挡住了。
敏感的比拉马上发现我的眼光随着酒离动,示意迪莎给我再倒一点。
“果酱是比拉自己煮的呢,我也觉得很好喝。”迪莎要给我倒酒,阿尔伯特只好接过罐子来,只给我倒了半杯。“就这些,直到甜点吃完,自己省着点喝。这是第五杯。”
真讨厌,他竟然还帮我数着。我冲他皱皱鼻子。
元帅在我的胳膊经过餐桌时,看着我手上的戒指愣了一会,中断了和科雷格的谈话。
第46章
之前科雷格一直在讲参谋长哈尔德的事,说到很多战略问题,元首总是否决哈尔德的意见。
“元首用一些奇怪的细节让他为难,”科雷格说,“有一次元首询问新型的虎式坦克在战场上的表现,总参谋长把大炮的射程和射速说错了,被元首当即发现。于是,元首连珠炮般背诵出一大串坦克数据,接着,又让副官去拿出一本极厚的大书,翻开查阅他背诵的数字,得意地验证自己是正确的,那一天总参谋长关于前线部署的提议就被否决了。
“后来,我听大本营的参谋们说,元首对数字有惊人的记忆力,经常在军事会议上给将领们下马威。
“最近军备部的施佩尔先生给我提了个醒。他说每次去见元首,想说服他某个提议,就会带上10到20人的技术专家团队。元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抵不过十几个专家的‘围攻’。”
大家都笑起来,伦德施泰特放下叉子,“细节让我头疼,身为统帅不可能事无巨细。有一次,赖歇瑙来我这里做汇报,研究地图——”还没说话,他自己先笑起来,望向萨维亚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