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4)+番外
新新看了看桌上几个餐盒,对着旭鹏没了面对旁人时候的害羞怯意,说道:“要蛋羹,还有小丸子。”
旭鹏于是拿着小碗给他弄了肉丸和蛋羹递过去,又和着米饭随意拌了拌,让小孩自己吃,随后也拿了盒饭坐到一边。
中午跑业务跑的没空吃饭,晚上又来的匆忙,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也着实是饿了。
步云荩大抵是被这一大一小吃东西的动静给唤醒的,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这俩人趴在小桌边大快朵颐。
眼前的画面那样鲜活,食物的香味充斥在鼻息间,让他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暖意和真实。
新新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突然停下勺子看过来,对上步云荩视线的那一刻,小孩眼睛顿时一亮:“爸爸,你醒了——叔叔叔叔,爸爸他醒了,爸爸醒了!”
旭鹏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新新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他才转过弯,当即猛地看过去:“靠,你小子终于醒了,还以为你丫打算后半辈子都交代在这呢——咳咳咳……噗——”
也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怎的,话到一半,突然被包在嘴里未即咽下的饭菜给呛到,连咳几声之后,实在没忍住,直接给喷了出来。
步云荩条件反射抓起被子挡了一把,才没至于被他喷上一脸的残羹剩饭。
“抱歉抱歉,兄弟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旭鹏虽然大大咧咧,但这时候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匆忙扯了把纸巾在步云荩挡脸的被子上擦拭。
步云荩没反抗,安静的等他擦完了,这才将被子拉下来。
旭鹏见他眼神清明,却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想,就问了句:“你还哪儿不舒服没?”
步云荩摇了摇头。
从稚龄孩童到年近而立,两人认识二十五年余,旭鹏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兄弟少言寡语是什么大毛病,可是自从他离婚之后,一天比一天沉默起来,从起初的自闭到后来的酗酒、自残、轻生……现在旭鹏是一见他不说话的样子就心里发毛,生怕这家伙又暗搓搓打算着什么作死的念头。
旭鹏在担心的同时,也有些冒火,大抵是这些天来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当下突然就炸了毛:“长嘴不会说话啊你,你瞧瞧你自己现在这副死相,你也就这点出息,老子就不信,这地球没了谁还不能转了,你他丫为那么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要死要活,你考虑过吗,你要真走了,新新他还这么小,可要怎么办?他妈不要他,你要是再敢干傻事,我就给他送孤儿院去,姓步的,咱在那地方长大,里面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难道你想让你自己儿子也进去……”
他这一开口就有些收不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而步云荩却是听的云里雾里,始终无法厘清他这些话里的意思。
第3章
就算真有二十多年光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溜走了,可是眼前这人说的那些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步云荩越听越胡涂,可是直到他在镜中瞧见自己模样的那一刻,却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被保洁阿姨擦拭的很干净的玻璃镜面上,清晰的映出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脸清瘦苍白、面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下颌生了层冷硬胡茬,长时间未曾打理过的发丝从眼角凌乱的垂落下来,挡住了半张脸,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深深的颓废。
但饶是这样的狼狈,也无法掩盖男人五官的俊朗。
毋庸置疑,这个男人有一副端正的好相貌,但是此刻这张脸留给步云荩的,只有无尽的茫然和冷意。
这个人是谁,他是谁?
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窜上心头,步云荩瞳孔骤缩。
良久,颤抖着手摸上镜中人的脸,而镜子里的人也跟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手指触上去的那一刻,似有一道电流顺着指尖流窜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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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匀,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阿匀,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我好高兴!”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可不许再收其他女孩子的礼物。”
“等毕了业,我们就结婚,除了你,我谁也不嫁,所以你一定要娶我哦。”
……
“步匀,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公司一个小职员,连栋让我们母子安居的房子都买不起,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都住在这样的地方吗?我现在,连和同学的聚会都不敢去了……”
“步匀,你说你爱我,会给我幸福的,可这就是你给我的幸福吗?我才二十七岁……我也已经二十七岁了,步匀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这一辈子能看到头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真要疯了!”
……樱花树下,漂亮的女孩对着自己喜欢的男生娇羞的表达着爱意,得到响应后,开心的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神圣的教堂里,女孩身着如雪纱朝着男孩缓缓走来。
几年婚姻时光的蹉跎中,那张原本娇美鲜活的面容,渐渐变得狰狞麻木,直到最后的最后,留给男人一个决绝的背影,任他如何哀求挽留,都无济于事。
民政局里,男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签下离婚协议,甚至违着心说了祝福的话。
可回到家中,于夜深无人处,痛苦和思念犹如脱笼的猛兽,肆无忌惮的撕扯着他的心脏和神经。
冰冷的地面,一个接一个的烟蒂;
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里,东倒西歪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