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太医走好,我就不送你了,我去看看皇上。”
李太医告辞了,周湛舸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进屋,屋里的季然抬头看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纯粹,不掺杂任何的东西,但他第一眼看的是自己啊。
周湛舸跟他笑了下,他想没有关系,季然对这个世界都无情没关系,他会陪着他。
“你说我明天开始以后会不会天天喝药?”季然问,他可真是不想喝药了,上上个世界喝了好多中药。
“不会,皇上没有病。”
有病的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黑白颠倒,浑浊不堪,不得季然喜欢。
无情也好,不用为那些贪官污吏生气。
“真的?你能说服太后?”
“真的。”
周太后还要仰仗他这个周尚书呢。有他在一天,周太后就别想逼迫季然。
季然放心了,抱着他胳膊,往他颈窝里挪蹭了几下,找着他舒适的位置睡觉了。睡的很快,几乎片刻,周湛舸就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了,周湛舸在他细润的额头上亲了下,无声的说,对,这样就好,不用关心这天下所有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把季然当成皇上,而是当成了他的爱人,愿他所爱一生无忧无虑。
周湛舸说的对,季然没用喝药,他不知道李太医怎么去回复的周太后,只知道周太后病了一场。
感染风寒迟迟不好,季然去探望了,周太后看着他咳的更厉害了,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这是因他而病,他成了周太后的心病了。
季然也很不孝的出来了,后面每次去请安都在外面问候了下,就回去了。
周太后跟她的亲信大宫女黯然道:“你说是不是我的报应,季钰早逝,没有给我留下一个孙儿,现在季然又成了这样……哀家这辈子是没有抱孙儿的命……”
周太后这场病是真的,她虽是一个好强的人,可也架不住是一个丧子的母亲,更何况那个去世的儿子还因为她的缘故而去世的。
是她当年为了让太子早日夺取权利,逼着太子去了战场,让他不幸去世。
而现在,她也同样渴望权利。
之前她不太盼着季然长大,也不想他很快的生下儿子,虽然每次见着季然都会嘱咐他‘要雨露均沾,早日诞下子嗣’。但实际上她就是说说,因为还想把季然当成孩子。只有季然还是孩子,她这个太后才能有理由垂帘听政,才有权利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置。
说到底都是她害得,周太后在病榻之上开始忏悔。
大宫女给周太后捶着肩,安慰道:“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皇上他会好起来的。李太医不是说,皇上身体康健,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让太后您抱上孙子的。”
周太后嘴角勾了一抹冷笑:“不会了,不必再指望他了。”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周家人的性格,大都强势。
她的大哥周首辅强势,把揽大权二十余年;而周首辅的这三个儿子里又出来一个周湛舸,周湛舸是比周首辅还要厉害的人。
周首辅还会顾及这皇权,顾忌着面子,对他们孤儿寡母有体恤之心,不敢做大逆不道的事,可周湛舸就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了。
周太后无意识的捏紧了丝帕,周湛舸是她这么多年都无法掌握的人,
无冷凛冽又偏偏有手腕,连周首辅都无法管教、甚至还要仰仗的人。
不念亲情,不守规矩,离经叛道 ……
呵呵,也对,连皇上都敢上,这样人有什么礼义廉耻、君未上、臣在下的规矩?!
周太后想着周湛舸跟她说的那番冷淡的话,什么有他在,就会照顾好季然,有他在一天,就会照顾他一天,哈哈,他是知道季然会完全听他的。
皇上……这辈子算是握在他手里了。
她养的儿子成了别人的,权利也成了别人的。
周太后再次咳起来,大宫女连忙对着她:“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身体,现在皇上还要仰仗您啊!”
说的是,她还是要靠自己的。
周太后痊愈之后再次去垂帘听政了,对权利抓的愈发的紧,虽然她所能表达的意见有限,有周首辅在,她大多只能做个样子。但有总比没有强,有她在一日,季然的皇位就是稳的,周太后这么想着睨了一眼周湛舸。
周湛舸睡了她的儿子,总有给她几分薄面,跟她一起粉饰太平的把这个王朝维持下去。
之前除掉的她的人,她可以不计较,但以后要掂量下了。
周湛舸如她想的那样,并没有动她。
他并不是如周首辅担心的那样,只知冒进,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当然知道大刀阔斧修正后的休憩,也知道养精蓄锐,知道想要彻底拔根而起就要等根烂透。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冬去春来,春去冬至,一年又一年。
又一年的冬天,这一年冬天异常寒冷,天寒地冻,各地大雪纷飞。
上朝时各地寒冬雪灾的折子也如雪花片一样飞到了季然的案前。
“启禀皇上,延州临台大寒,万顷土地被冰雪覆盖,农作物被摧毁,家畜冻死无数。数千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启禀皇上,延州雍台风雪数日,压毁房屋,阻塞道路,延州北部数城百姓往城里逃荒,沿途衣不保暖,食不果腹,延州城府衙却拒不开城门,延州城外,百姓冻死、饿死达数百……”
周湛舸沉声道:“延州城为何不开城门?”
“回周尚书的话,逃荒避寒的百姓太多,延州城……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