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比他早起一会儿的陈学正在拽他晾在绳上的外套。季然大概明白昨天那件脏衣服是谁的了。
他走到陈学面前跟他道:“昨天也是你穿了我的衣服吗?”
陈学被他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吓了一跳,咳了声:“……什……什么啊,衣服都长的一个样子,我哪知道谁是谁的?”
季然哦了声:“那我替你想想,你的衣服昨天没洗,昨晚回来后就跟镰刀挂在了一块儿,晚上洗澡的时候穿着背心去的。”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面上也没有生气,真的像给陈学回忆他衣服在哪儿一样,
陈学反而被他镇住了,他也18岁左右,被他这一番话骚的脸红,最后扔下一句:“不就是穿了你件衣服吗?!还给你!小气鬼!”
季然也没有跟他说,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他真的不想穿脏衣服。
季然把衣服穿上,去吃了早饭,没有急着去工地,而是跟赵月借了针线剪刀,坐在床板上把他的洗脸毛巾裁了一块儿,对折着缝起来。
不是包手指头,指头已经好了,结疤了,他是要包掌心,昨天磨红了的地方今天也没有消下去,季然怕今天再干一天就要起泡了。
都弄完后,他才去了昨天的地头上,虽然手上包上了布条,但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快起来的,他的腰跟要断了似的,比昨天还厉害。
他下边地里的张海鸥也起身捶了好几次腰了,跟她下面的赵月说:“我怎么感觉腰跟断了似的呢?昨天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赵月也点头:“咱们才割了三天,不适应,后面可能就好了。”
张海鸥叹息一声:“本来我以为锄地就是最累的了,没想到割麦子这么累。我感觉今天这半亩地我都割不出来了。”
“我也是,我好像歇一歇啊!”
几个人正小声的抱怨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下面大喇叭的声音:“同志们,都加把劲啊!县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咱们要赶紧抢收!”
季然握着镰刀顿了下,抬头看了下天空,依然艳阳高照,没有一点儿下雨的样子,难道这边下雨不凉快一点儿吗?
但其他人感觉速度都加快了,二队长拿这个喇叭满地里吆喝,唯恐别人听不见。他还特意到季然地头上喊了一声:“知青同志们,加把劲啊!你们看看人家对面,已经割出来了!”
但他就算在季然耳边喊也没用,季然没有偷懒,他就是割的慢,这次不止他一个人慢,就连上面的张建辉也比昨天慢下来。
所以季然没有管喇叭,只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今天他的装备就齐全点儿。
喝了口水后继续慢悠悠的割,真的快不了。
二队长看他们几个慢腾腾的样子嫌弃的走了,他刚走,陈学就切了声:“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就知道吆喝,自己怎么不干呢?”
陈学平时嘴碎,但今天这句话说到每个人心里去了。张建辉想说点儿什么觉悟高的话都咽下去了。
二队长叫李二贵,他从这个知青点儿又晃到了另一个,到了这里他语气明显就变了,不跟领导似的了。
“那个,你们收割的不错啊,这马上就割出来了啊,比新来的那批知青强多了,”
徐雁凛没有搭理他,只埋头割麦子。
李二贵看着他肌肉纹理分明的臂膀咬了下牙,他没有忘记这个人当年怎么揍他了,但他又确实打不过他。所以李二贵能屈能伸的笑道:“二哥一个人顶十个人的劳力,比骡子还厉害,了不起。”
徐雁凛还没说话的,赵传民先打断了他:“不会放屁就别说话!”
李二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咬牙低声道:“我夸他能干还不行吗?!”
赵传民呵呵道:“我记着二队长是初中毕业啊,怎么连个形容词也不会用?”
还夸人,他这是来恶心人的吧。
徐雁凛把一捆麦子用力一扎,一别,手脚利索的别出一个五花大绑的样子,扔在李二贵脚边,看他:“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干活。”
李二贵看着他这个绑法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后,他使劲咳了声:“我……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要下雨了,你们要是自己的地干完后去帮帮那批新来的知青,以他们这个娇气的干法,猴年马月都干不完,我们大队还得管他们吃喝,你说到时候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饿着是吧?你们都是知青是吧?”
他话格外多,跟找理由似的。机关枪似的突突说完也不管徐雁凛等人答不答应,慌忙走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通知,先走了!”
赵传民直接在他背后道:“什么人啊这是!什么叫我们干完了去帮他们?这已经是来帮他们了吧?!”
下头的村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一会儿我们村里去帮忙,反正也是赚工分。”
他看着徐雁凛又道:“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大队也有大队的难处。”
赵传民哼了声:“什么难处?都是挣工分,他们挣得少,就让他们少吃几口呗?”
虽然现在来的知青确实都娇气,但政策就是这样,再说他们也享受过以往无数批知青给的好处了吧?帮着建设学校,宣传,找矿,没少干吧?
村长看了下天道:“这不是说要下雨了吗?”
“走吧,去帮帮他们。”李瑾说道。
赵传民啧了声:“放心吧,今天下不来雨,李二贵那家伙就是吓唬人,还县城里的天气预报,县城的收音机难道比我们这里的好?而且,村长你看看天气也知道后天能下下来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