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求你笑一个(87)
慕也的眼里逐渐蓄起了泪水,她轻轻呜咽着,水滴砸落在环抱自己的手臂上。
她好想家。
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过,她不愿顾影自怜,可是她在舒缅的面前就真的好似被剥了皮的羊羔一般。
——他的情绪才是一切。
慕也背靠着门一动不动坐了很久,期间有人来敲门,震动从后背传递到胸口,她全然无视。
对方在门口守了许久,至少有半个时辰。见她真的不愿见人,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慕也掉的眼泪太多,枯坐的时间也太长,站起来时有些头晕眼花。
她愤愤地拉开门,瞥见门外的青寒玉地板上放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了一些人族的吃食,都是她爱吃的。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冷掉了。
她瘪了瘪嘴,泪意又涌了上来。
忽然,一抹鲜亮的颜色穿透泪水的隔膜刺入她的视野。泪眼朦胧间,慕也在托盘上看见了一条鹅黄色的丝带。
她把那条黄色的发带捡起来。
琥珀色不常见,她买发带的时候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颜色,只能用相近的鹅黄色代替。可是到底是鹅黄色还是琥珀色又有什么要紧,现在人家已经不要了,完完整整地退还给她了。
铺天盖地的眼泪涌了上来,慕也狼狈地在自己卧房的门口泣不成声。守门的小姑娘不在,空空荡荡的玉石质地的宫殿只响着她一个人的抽泣之声。
她绵软的手臂把托盘拿回进房里,一边吃一边哭。
冰冷的饭菜进到嘴里是凉凉的,进了食道再进了肠胃也是凉凉的。泪水滴进米饭里,她越吃越觉得身上冷,冷得发抖。
她吃完就缩回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团起来,可是被子里也冷,冷得像在冰窟。
如果有热水袋就好了。她这样想着,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夜里抱着的那只大猫,可是一想到那只大猫,她就攥紧手心的发带,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中又浮现了那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梧桐林,舒缅在林下对她温柔地笑,问她喜不喜欢自己。
她摇摇头,舒缅的脑袋就掉下来,咕噜噜地滚到她脚边,阴森森地对她说:
“任务对象心情值低于10%,心疾发作24小时。”
慕也猛地睁开眼。
一阵剧痛袭上她的心头,背后渗出涔涔冷汗。
………
慕也哭也哭不动了。排山倒海的委屈简直能够将她淹没。
深夜,宫殿里没有光源,前方的路像妖兽张开的嘴,幽深混沌,有去无回。她强忍疼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出房间,一路扶着森寒的玉墙摸黑慢慢走,走到舒缅的房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安静无声,无人应答。
慕也全身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泡透了,她疲惫地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她试着用力推,门从里侧被锁得死死的。
她扯出一个苦笑。
看吧,就是这样。她一次也不能任性。报应来得就是如此之快。她只不过将他拒之门外,他就要加倍返还。
慕也缓慢地绕到宫殿外,生不如死的疼痛让她走路也打颤。冷汗将里衣紧紧黏在她身上,夜风一吹,寒气大张旗鼓地往她毛孔里钻。
舒缅的房间在这里开了一扇窗。
她撑着窗沿向里望去,房间里昏暗至极,只在西北角有一处光源。
那是一盏豆油灯,孤零零地落座在床头。灯光昏黄,烛火跃动,为她照出房里的景象。她曾躺过的那块柔软厚实的地毯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法阵。
慕也的瞳孔骤缩。
这法阵与末巷的那一道图腾极为相似,都是鲜红的血色。笔触则像盘结的树根一般凌乱错杂,似乎随时能扎入地板,顶穿地基。
视线一转,她看见了舒缅。他跪伏在地,一身黑衣像要隐于夜色之中,双手沾满暗红血液,眉宇压得极低,面色阴沉。琥珀色的眼睛里反射出油灯的光影,却因他阴郁的神色而不显明丽,反倒格外瘆人。加之脸颊和鼻尖上也沾了些血渍,甚至于鬼气森森。他大概也用手揪了头发,长发散落在肩头,有几缕发丝黏成一片,透着一点稠红。
一身黑衣、脸颊沾血的玉面修罗,莫过如此。
这阿修罗流着鲜血的掌心继续在地面上剐蹭着,血液渗入玉石之中,组成法阵图案的一部分。
冷汗砸落在慕也的眼睛里,刺得她眼球生疼。她身上似乎在发烫,连带着视物也模糊起来。
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但是结合舒缅此刻跌倒谷底的心情和这法阵诡异的样式,她直觉这大概会要了他的命。
而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这道巨大的法阵开始幻化出不详的血色光影,将跪坐其间的舒缅层层地包裹住。
他被血影缠了满身,好像来自地狱的鬼魂。
慕也的心脏疼得厉害,也跳得极快。好像每撞击一次她的胸口就会剧烈疼痛,可是明明不撞的时候也在疼痛。
她分不清是因为什么而疼。
慕也的大脑一片放空,她来不及想自己的委屈也来不及控诉舒缅的任性,她只是毅然决然地翻过窗口,任由自己重重地摔在没有地毯缓冲的玉石地板上,然后不顾身上的磕碰,跌跌撞撞地向舒缅跑去:“舒缅!!”
青年霍然抬头,眼神中浓重的惊恐冲破未散的阴鸷:“别过来!!”
但他提醒得太迟了,慕也已经穿过血色的光影扑到了他怀里。她单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异常的体温透过衣料灼伤他的皮肤。